这日下雪,二人围着火炉对弈。
“燕兄这次远游,可有什么趣事?”苏慕云落下一子。
燕青捻着棋子:“遇到个老大夫,学了点医术。”
苏慕云笑道:“燕兄真是多才多艺。茶艺、音律、武功,如今又添了医术。”
“打发时间而已。”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跑堂的开门一看,是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妇人满脸泪痕,“听说您会医术...”
燕青忙让她进来。孩子约莫三四岁,浑身滚烫,已经昏迷。
把了脉,燕青眉头紧锁:“是急惊风。”
他取出银针,按照《药王经》上的法子施针。又开了方子,让跑堂的去抓药。
苏慕云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闪着奇异的光。
忙活了半个时辰,孩子的烧终于退了。妇人千恩万谢,非要跪下磕头。
“举手之劳。”燕青扶起她,“按时服药,三日后再来复诊。”
妇人走后,苏慕云叹道:“不想燕兄还有这般慈悲心肠。”
燕青看着窗外的飘雪:“能力所及,能帮就帮罢了。”
(九)
宣和四年的春天,燕青的茶肆来了个特殊的客人。
那是个中年文士,气质儒雅,却自带一股威严。随行的几个护卫虽然便装,但眼神锐利,显然不是寻常人。
文士要了壶龙井,慢慢品着。忽然道:“老板这茶,不比大内贡茶差。”
燕青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客官过奖了。”
文士打量着他:“听说老板姓燕?”
“正是。”
“可是东京人士?”
燕青微笑:“小本生意,不敢高攀。”
文士也不追问,转而谈起茶道。此人见识极广,对各地名茶如数家珍。燕青应对得体,二人相谈甚欢。
临走时,文士道:“燕老板非常人,窝在这小茶肆,可惜了。”
燕青淡然道:“人各有志。”
文士深深看他一眼,留下锭银子走了。
当晚,苏慕云来了,神色凝重:“燕兄,今日是否有个中年文士来过?”
燕青点头。
“可知他是谁?”苏慕云压低声音,“当朝太师,蔡京。”
燕青挑眉。难怪气度不凡。
“他说了什么?”苏慕云问。
“不过是闲聊茶道。”
苏慕云松了口气:“蔡京此人心机深沉,燕兄小心为上。”
燕青却笑了:“我一个茶肆老板,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明白,平静的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十)
果然,几日后,蔡京派人送来请帖,邀请燕青过府一叙。
太师府邸奢华无比,仆从如云。蔡京在书房接见他,开门见山:
“燕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的身份,老夫已经知晓。”
燕青从容道:“太师说的是什么身份?”
蔡京捻须微笑:“梁山好汉,浪子燕青。”
书房里静了一瞬。燕青神色不变:“太师认错人了。”
“是吗?”蔡京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画轴,展开一看,竟是燕青的画像,“这可是从宫中流出来的。”
燕青心中了然。定是徽宗那里走漏了风声。
“太师意欲何为?”
蔡京道:“不必紧张。老夫若是要拿你,也不会请你来了。”
他站起身,在书房踱步:“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以燕公子之才,窝在茶肆实在可惜。不如入朝为官,老夫可保你前程似锦。”
燕青笑了:“多谢太师美意。只是在下闲散惯了,受不得约束。”
蔡京也不强求:“人各有志。不过...”他话锋一转,“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太师请讲。”
“小女素来体弱,听闻燕公子精通医术,想请你为她诊治。”
原来如此。燕青点头:“这个容易。”
蔡京的女儿得的是哮症,每逢春秋必发。燕青开了方子,又教了她一套呼吸之法。
“按此法调养,三年可愈。”
蔡京大喜,非要重金相谢。燕青只取了些诊金,其余一概不受。
临走时,蔡京道:“燕公子日后若改变主意,随时可来。”
回到茶肆,苏慕云早已等候多时。
“蔡京没为难你吧?”
燕青摇头,将经过说了。苏慕云沉吟道:“他这是先礼后兵。不过既然你拒绝得干脆,他应该不会强求。”
燕青却道:“我准备离开杭州了。”
苏慕云一愣:“为何?”
“树大招风。”燕青看着窗外的西湖,“既然身份已经暴露,还是换个地方为好。”
其实他早有云游之意,这次不过是个契机。
(十一)
离开那日,西湖下着细雨。
燕青将茶肆赠给了跟了他两年的伙计,只带着简单的行囊。那把川弩,那管玉箫,还有《药王经》和几件换洗衣物,就是全部家当。
码头上,苏慕云前来送行。
“燕兄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燕青望着烟雨朦胧的湖面,“或许去蜀中看看,或许下江南走走。”
苏慕云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个燕兄带着。若遇到难处,可去任何一家苏氏商号求助。”
燕青这才知道,苏慕云竟是江南首富苏家的公子。
“难怪见识不凡。”
苏慕云笑道:“与燕兄相识,是在下的荣幸。”
船要开了。燕青登上船头,朝苏慕云拱手作别。
细雨如丝,将西湖罩在一片朦胧中。雷峰塔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苏堤上的垂柳依依。
船家摇橹,小船缓缓离岸。燕青站在船头,任细雨沾衣。
这一年的杭州生活,恍如一梦。如今梦醒,该继续前行了。
前方,是更广阔的天地,更精彩的江湖。
船行至湖心,他取出玉箫,吹奏起来。箫声在雨雾中飘荡,清越悠扬,仿佛在与这座城池作别。
曲终,收箫。燕青望向水天相接处,唇角微扬。
天地为庐,江湖作伴。这样的逍遥,才是他想要的。
(十二)
三年后,成都府。
一家医馆门前排着长队,坐诊的是个俊朗的年轻大夫,望闻问切,手法娴熟。
“下一位。”
一个老妇抱着孙子上前:“燕大夫,这孩子咳嗽半个月了...”
燕青仔细诊断:“风寒入肺,吃三服药就好。”
开了方子,又嘱咐注意事项。老妇千恩万谢地去了。
三年前离开杭州,他一路西行,最后在成都开了这家医馆。《药王经》上的医术,加上自己的领悟,很快就在当地小有名气。
行医之余,他依然保持着云游的习惯。青城山、峨眉山、剑门关...巴蜀的雄奇山水,让他流连忘返。
这日闭馆后,他正在后院整理药材,忽听前院有动静。
开门一看,竟是个熟人——武松站在院里,风尘仆仆,却精神矍铄。
“二哥?”燕青又惊又喜。
武松大笑:“可算找到你了!听说成都出了个神医,姓燕,我就猜是你。”
兄弟相见,分外亲热。燕青备下酒菜,二人对坐畅饮。
“你怎么来了?”燕青问。
武松道:“寺里派我来蜀中交流佛法,顺道看看你。”
原来武松如今已是六和寺的首座,经常受邀四处讲经。
“二哥过得可好?”
“好得很!”武松笑道,“每日诵经礼佛,指点弟子,比当年打打杀杀强多了。”
燕青欣慰点头。看到兄弟们各得其所,他比什么都高兴。
武松在成都住了几日,二人同游都江堰,共访武侯祠。临别时,武松道:
“小乙,看到你现在这样,二哥就放心了。”
燕青微笑:“二哥保重。”
送走武松,燕青站在医馆门前,看着街上熙攘的人流。
这样的日子,平淡,却充实。治病救人,云游山水,偶尔与故人相逢...
或许,这就是他重活一世的意义。
(十三)
又一年春天,燕青关了医馆,再次踏上旅途。
这一次,他要去西域。听说那里的风土人情与中原大不相同,他想去看看。
出阳关,过玉门,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西域的辽阔壮美,让他心胸为之一宽。
在敦煌,他观摩了莫高窟的壁画;在吐鲁番,他品尝了甜美的葡萄;在喀什,他见识了异域的风情。
这一日,他正在沙漠中独行,忽见前方有商队遇袭。马贼数十人,将商队团团围住。
商队的护卫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燕青本不欲多事,但见马贼凶残,妇孺也不放过,终于忍不住出手。
川弩连发,箭无虚发。相扑术施展开来,在马贼中如入无人之境。
马贼头子见状,拍马冲来。燕青不闪不避,待马到近前,突然侧身,一招“鹞子翻身”,将头子拽下马来。
“好身手!”商队中有人喝彩。
击退马贼,商队主人上前道谢:“多谢壮士相救!在下赛义德,是这商队的首领。”
这是个高鼻深目的西域人,汉语却说得流利。
燕青拱手:“路见不平而已。”
赛义德非要重谢,燕青婉拒。得知燕青是独自游历,赛义德热情邀请:
“我们要去大食,燕先生若无事,不妨同行?”
燕青想了想,点头答应。去看看更远的世界,也不错。
商队继续西行。驼铃声声,在沙漠中回荡。燕青骑在骆驼上,望着无垠的沙海,心中一片宁静。
这一世,他见证了太多,经历了太多。从梁山到江湖,从杭州到西域,每一步都是新的风景。
或许有一天,他会继续远行,去天竺,去波斯,去更遥远的地方。
也或许,他会找个山明水秀之处,终老此生。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浪子燕青,终于真正地逍遥自在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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