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那清澈的、此刻却燃烧着愤怒火焰的杏眼,那柔软而带着倔强弧度的嘴唇,那依稀与记忆中那人有几分微妙相似的、流畅的脸部轮廓……

林晓……林晚晚……

姐姐……妹妹……

这两个名字,这两个身份,像两列失控的火车在他脑海里疯狂地碰撞、纠缠,发出震耳欲聋、足以摧毁一切认知的轰鸣声。

过往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细节——她对“彩虹桥”超乎寻常的执着、她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她看向他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

此刻都像散落的拼图碎片,被“林晓妹妹”这个关键词瞬间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让他心惊胆战、却无比清晰的真相。

看着他骤然失血的脸庞和那双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仿佛世界观都被颠覆的眼睛,林晚晚知道,她击中了。

他听懂了,并且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一股混合着报复性的、扭曲的快感和更深沉、更无边无际的痛楚的情绪支撑着她,让她继续说了下去。

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浓重的哭腔,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依旧异常锋利,字字见血:

“现在,陆总,您还觉得这份突如其来的投资计划书,很‘合适’吗?

用我姐姐留下的、承载着她对生命最后热爱与温柔的‘彩虹桥’,

来安抚您那颗因为遗弃了她临终郑重托付的‘平安’而不得安宁、需要靠催眠才能入睡的心!”

“平安”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生锈的、却依旧锋利无比的钥匙,带着冰冷而残酷的力道,猛地捅开了陆沉舟记忆深处那扇被他刻意紧锁的、布满了厚重灰尘和凝固血痂的门。

门后,是呼啸而出的、带着血腥味的过往碎片,和那永远无法弥补的悔恨与痛苦。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甚至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嘴唇微微翕动着,像是离水的鱼,挣扎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那双总是掌控一切、运筹帷幄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无处遁形的慌乱和……

一种被猝不及防地剥开所有冷静伪装后,**裸的、无法掩饰的深刻痛苦。

他像是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重击,踉跄着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小腿撞到了坚硬的办公桌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几乎是依靠着扶住那冰冷的、光滑如镜的桌面,才勉强支撑住自己几乎要软倒的身体。

“……你……你怎么会……”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带着剧烈的、无法抑制的颤抖,再也维持不住平日半分冷静与威严。

那声音里充满了混乱、惊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边缘感。

“我怎么会知道?”

林晚晚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沿着她苍白冰凉的脸颊疯狂滚落,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是啊,我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费尽心思想要保住姐姐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念想,不惜撒谎骗人,甚至……

甚至可能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结果遇到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客户’,竟然就是那个让我姐姐到死都念念不忘、却连她最后一点卑微的牵挂都守护不了的……你!”

她的哭声不再压抑,在空旷奢华却冰冷的办公室里无助地回荡,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心碎和血泪的控诉,每一个音节都像锤子砸在陆沉舟的心上。

“你知不知道姐姐她……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都还相信你能照顾好平安!

她把它托付给你,是希望你们能彼此陪伴,是希望它能代替她,继续陪在你身边,给你一个带着她影子的家!

可你呢?陆沉舟!”

她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他的名字,

“你把它弄丢了!

你让它孤零零地、绝望地死在了冰冷无情的车轮底下!

你辜负了她的信任!

你毁了她最后的念想!”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地、反复地扎进陆沉舟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扶着桌沿的手背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寂的白色,整个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极致的酷刑。

他想要反驳,想要解释当年那场意外背后的混乱、痛苦和阴差阳错,想要告诉她事情并非全然如她所想,

可那些苍白无力的语言,在铁一般残酷的结果和林晚晚此刻泣血椎心的控诉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和不堪一击。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最终却只是挤出一个破碎的、近乎窒息的、承载了无尽痛苦的气音。

林晚晚看着他痛苦不堪、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预期中的快意,只有无边无际的、如同荒漠般的荒凉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用手背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抹了一把脸上纵横的泪水,眼神变得空洞而麻木,只剩下一种燃烧殆尽后的决绝。

“所以,陆总,收起您这份看似‘慷慨’的投资吧。”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火燎过,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冰冷,

“‘彩虹桥’不需要。它再小再破,也是姐姐干净纯粹的寄托。

我林晚晚,更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用我姐姐的遗愿和平安的生命换来的钱,玷污了这里!”

她说完,如同耗尽了一切,决绝地移开目光,不再看那个仿佛瞬间坍塌了的男人一眼,转身,脚步有些虚浮踉跄,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办公室那扇厚重的、象征着隔绝的门走去。

她的背脊在那一刻挺得笔直,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来维持这离开时最后的、摇摇欲坠的尊严。

就在她冰凉的手指触碰到那同样冰冷的黄铜门把手,即将拧开的瞬间,身后,传来陆沉舟嘶哑的、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近乎哀求般急切的、破碎的喊声:

“晚晚!”

不是疏离而客套的“林小姐”,不是功能性的“林治疗师”,而是带着某种亲昵和绝望色彩的——“晚晚”。

林晚晚的脚步猛地顿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心脏像是被这声突如其来的、与他身份截然不符的呼唤狠狠刺穿,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但她没有回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心软。

陆沉舟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痛苦和混乱,急促地、语无伦次地传来:

“当年……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找过……我……平安它……”

“够了!”

林晚晚厉声打断了他,声音尖锐得划破了空气,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封般的绝情。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有什么苦衷,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背对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北极冰原深处挖掘出来的寒冰,冰冷刺骨,

“重要的是结果。结果是平安死了,尸骨无存。结果是姐姐对她最爱的人和唯一的牵挂,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被你彻底辜负了。”

她用力拧开了门把手,门外走廊明亮而冰冷的光线瞬间涌了进来,与办公室内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世界在此刻交割。

“至于我们之间这场始于谎言、充满讽刺的契约……”

她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死寂般的了断,

“到此为止。彻底结束了。”

说完,她决绝地拉开门,身影融入了门外那片光亮之中,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在她身后崩塌的世界。

厚重的实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地、沉重地自动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却如同墓穴封土,彻底隔绝了里面那个男人的痛苦、混乱和未能说出口的解释,

也隔绝了她与他之间,所有曾经有过的微妙牵绊和所有可能的、模糊的未来。

林晚晚沿着空旷、华丽却毫无温度的走廊,一步一步,机械地向前走,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失去了所有控制,疯狂地、无声地坠落,在她身后的地毯上留下一条断续的、湿漉漉的痕迹。

她终于说出来了,终于撕开了那层包裹着脓疮与过往的、华丽而虚伪的外衣,将最残酷的真相砸在了他的面前。

可为什么,心里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和解脱,只有一片被烈火烧灼过后,寸草不生、无边无际的死寂与荒芜?

而在那扇紧闭的、象征着隔绝与终结的门后,陆沉舟颓然地、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冰冷昂贵的地毯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他双手深深插入浓密的黑发中,用力拉扯着,将脸深深埋入膝盖,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无法自控地颤抖着。

那份被林晚晚遗弃在茶几上、如同废纸般的投资计划书,像一个巨大而无声的讽刺,静静地躺在那里,映衬着他此刻的狼狈与绝望。

空旷得可怕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如同受伤困兽般的、破碎的喘息与呜咽声,

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迟来的、席卷一切的风暴,已然登陆,并将所有的一切,都摧毁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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