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存在着另一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甚至更为坚韧的力量
——那是源于理解、包容、温暖和生命本身蓬勃活力的力量。
是她,
以及他们如今共同为之倾注心血、奋力拼搏的、这个叫做“彩虹桥”新中心的梦想与事业,
如同汩汩清泉,源源不断地注入,
终于填满了他内心那片因深刻愧疚和情感缺失而留下的、荒芜了太久的巨大空洞。
当他内心的狂风暴雨终于停歇,
当那片曾经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被新的意义、希望和温暖的情感所灌溉、滋养,
灵魂的安宁便如同雨后天晴的彩虹,自然而然地降临,无需外求。
失眠,不过是内心世界长期失衡、冲突在外部的显性症状。
如今,内在的症结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化解、被疗愈,外部的症状,自然也就不药而愈。
他不再需要神经质地抓住某些外在的形式或依赖某个人,来证明自己“可以入睡”;
也不再对夜晚的来临怀有潜意识的恐惧和抗拒。
因为他的内心,终于在茫茫人海中,
找到了那个可以让他卸下所有防备、安然栖息的、坚实而温暖的锚点。
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
林晚晚在新中心工地的核心区域——生命花园的预留土地上,亲自查看土壤改良的进度和效果。
她穿着便于活动的工装裤和帆布鞋,蹲在地上,用手抓起一把混合了特殊营养基质的深色土壤,
仔细捻动着,感受其湿度和疏松度,手上甚至胳膊上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许泥巴,
额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白皙的额角也蹭上了一点灰尘,
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扎根于土地的、蓬勃的生气。
就在这时,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行,停在了工地外围的临时通道旁。
陆沉舟推门下车,他显然是从某个正式场合直接过来,身上依旧穿着剪裁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
与周围杂乱堆放着建筑材料、尘土飞扬的工地环境显得有些不甚协调。
但他步履沉稳,眼神清亮锐利,
目标明确地穿过空地,朝着她的方向径直走来。
林晚晚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抬起头,
逆着光看到是他,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意外。
她直起身,随手拍了拍沾满泥灰的手掌,问道:
“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王秘书不是说,你下午有个重要的董事会吗?”
陆沉舟走到她面前,脚步停下。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沾着灰尘却显得异常生动、光彩熠熠的脸上,
然后缓缓下移,扫过她沾着泥点的手指和裤脚,没有立刻回答她关于行程的问题,
而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的语气,开口道:
“我昨晚睡着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工地隐约的嘈杂声,落入她耳中。
林晚晚闻言,先是愣了一下,
大脑似乎处理这个简单句子的信息时卡顿了片刻,带着些许茫然发出一个单音节:
“嗯?”
“在办公室,椅子上。”
陆沉舟注视着她有些懵懂的表情,耐心地补充了地点和姿势,
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却真实存在的、放松的弧度,
“睡了差不多六个小时。很沉。”
他目光与她疑惑的眼神相接,说出了最关键、也最触动彼此心弦的一句,
“没有吃任何药物,也没有……需要依赖你在身旁。”
最后那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很缓,
带着一种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的、混合了释然、确认和某种深沉情感的复杂意味。
林晚晚彻底怔在了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击中。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被严重失眠和内心焦灼折磨得时常布满骇人红血丝、戾气深重如同困兽的眼眸,
此刻是如此清澈、平静,甚至折射着下午的阳光,
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温和而润泽的光亮。
他整个人的状态,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松弛感,
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副沉重无比、禁锢了他太久的无形铠甲,
流露出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平和与安定。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惊喜、长久期盼终得回应的欣慰、
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为他感到由衷高兴的感动热流,猛地冲上了她的心头,势不可挡。
这股强烈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她的眼眶堤坝,让她鼻腔一酸,
眼前迅速模糊,温热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混着她脸上尚未拂去的灰尘,留下几道清晰而湿润的痕迹。
可她却在哭的同时,无法自抑地笑了起来,
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无比灿烂、无比纯粹,
如同终于冲破厚重云层、毫无保留倾泻而下的金色朝阳,温暖而耀眼。
她懂了。
他全都懂了。
她不需要再追问“真的吗?”“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眼中那片已然风平浪静、开阔明亮的情感海湾,
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踏实而安宁的气场,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场漫长的、始于一场荒谬谎言的“治疗”,
终于在这一刻,抵达了它真正的终点,也是新的起点。
陆沉舟看着她又是哭又是笑的、有些狼狈却无比动人的模样,
沉默地伸出手,用干净修长的指腹,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温柔地,
轻轻擦去她脸颊上混合着泪水和灰尘的湿痕。
“恭喜你,陆先生。”
林晚晚任由他擦拭着,声音还带着明显的哽咽,
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挚的笑意和如释重负的轻快,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终于……‘出院’了。”
陆沉舟深邃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她,为她擦泪的手指微微停顿在她温热、带着泪痕的脸颊旁。
周围工地上的喧嚣人声、机器轰鸣,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迅速远去、模糊,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
以及倒映在对方眼中、那个无比清晰的、完整的身影。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沉稳而确定,目光深邃如同此刻他已然寻回安宁的内心宇宙,
“‘出院’了。”
不是因为表面的症状消失,
而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那个真正能够治愈他灵魂、让他得以安然栖息的归处。
而这个他寻觅半生、失而复得的归处,
此刻,正真切地站在他的面前,
眼中含泪,脸上带笑,如同照亮他整个世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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