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白愁飞、王小石一行人渐渐远去。
方夏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她只知道,从今往后,白愁飞和王小石必当一飞冲天,再也不会有空回到大光明栈,和她一起困在斗室里围着陋酒薄席谈天说地。
他们已展翅高飞,而她注定只能坐守围城。
不过,她回到大光明客栈时,仍旧尽心尽力地备了一桌酒席,即使她认为他们不会有空回来。
天色渐渐黑了。
方夏点了支蜡烛。
晕黄的烛光洒满了房间,映得方夏的眉目温柔而宁静。
她不急不躁,一点不见气恼。
她静坐在桌旁,默默守着变冷的菜肴。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街上响起了梆子声,戌时已过。
王小石和白愁飞终于从宴会脱身,他们乘着夜色,一路疾奔。
大光明客栈的灯几乎都灭了,除了方夏的房间。
黑夜中,那扇被烛光映得昏黄的窗户不由让他们想起来故乡。
在故乡里,是不是也有一个人,亮着灯,盼着远行的亲人归乡?
王小石嗅了嗅手里的桂花,沁人心脾的花香幽幽而来,如同倾诉着一个悠远的梦。
门忽然响了两声。
方夏像是被敲门声从梦中惊醒,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去开门。
王小石和白愁飞站在门口,笑得眉眼弯弯。
方夏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正要说话,忽然闻到一股暗香,连忙扭过头,捂着鼻子连打了三个喷嚏。
王小石刚刚举起手上那丛桂花,还没来得及开口,先被这三个喷嚏打蒙了:“你怎么了?你不会是出去送伞的时候淋了雨受凉了吧?你看大夫了吗?你吃药了吗?”
方夏连退三步,一手摸出手绢来掩住鼻子,一手指了指桂花,又连连摆手。
白愁飞哈哈笑道:“王小石,叫你不要买花你偏要买,方夏闻不得花香,闻到了就打喷嚏。”
王小石连忙一甩手,把桂花扔到对面的房顶上,急匆匆地问:“方夏,你怎么样,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方夏如蒙大赦:“不用了,闻不到就好了。”
被这插曲一搅,什么气氛都没有了。
王小石看着一桌完整但冰凉的菜肴,颇感愧疚:“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方夏微笑道:“你们还是来了。”
王小石道:“我们和大哥……苏公子结拜做兄弟了。”他的眼睛在灯下闪闪发光,像是在炫耀自己心爱的宝物。
方夏一怔:“恭喜你们。”
白愁飞道:“你若去了,我们就多了一个方小妹了。”
方夏变色道:“多谢,不必。”
白愁飞矜持地笑了笑,又说:“今天,我和王小石终于可以向你说一声,已富贵,未曾忘了。”
王小石也目光烁烁地看着方夏。
白愁飞掷地有声地说:“我们已是金风细雨楼的副楼主。”
方夏眨了眨眼,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
过了半晌,她叹了口气:“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不等白愁飞和王小石接话,“从前有个姑娘,是一位财主的女儿,她立志要嫁一个金科进士,但她家里不过薄有余财,金科进士自有高门大户榜下捉婿,哪里看得上她,因此,她就想了个法子。”
“她家住在进京的必经之路,她便派了人,守在城门口,凡是进京赶考又未曾娶妻的落魄少年,都请到家里去,赠帕传情,赠金助考,只一个要求,若是他日榜上有名,便回来娶她为妻。那些被她资助的年轻人都感动不已,许下盟约。”
白愁飞道:“她不怕那些人中了进士又反悔么?”
方夏道:“只要有一个不曾反悔就已足够。”她轻轻叹了口气,“依我看,那些年轻人中不中进士,娶不娶她,都不必放在心上,她只是在投资,什么投资都是有亏有赢的。”
王小石倔强地说:“不对,若不是她资助,他们也许根本进不了京城,上不了考场,更别谈中什么进士。终究是她有恩于他们,又怎么能忘怀?”
方夏叹息道:“我跟许多人都说过,苟富贵勿相忘,不过,富贵又不忘的,只有你们两个。只是,我从未帮过你们什么,实在汗颜。”方夏说是许多人,其实只有一个人,正是她的义兄方应看。
白愁飞道:“其实你可以不讲这个故事的。你故意讲给我们听,不过是不想我们承你的情。”
王小石道:“就算你是做戏,我们也忘不了听到你说这句话时,给我们的激励和感动。”
白愁飞啊了一声:“莫非你早知道我们想引荐你进风雨楼,故意讲给我们听?”
方夏再也绷不住了,苦笑着说:“我是作茧自缚之人,你们何必牵扯进来。”
白愁飞一笑道:“你就是想撇清干系,也来不及了。能得金风细雨楼两位副楼主联袂拜访,还说笑了这么久,你就是跟六分半堂说不是风雨楼的人,他们也绝不会相信。”
方夏苦笑连连。
白愁飞为了活跃气氛,故意说:“今天还听到一个匪夷所思、耸人听闻的消息。”
王小石奇道:“咱俩一直在一起,怎么我不曾听说?”
白愁飞正色道:“你听了,只是不敢说。”
王小石一片茫然,满头雾水。
只听白愁飞一字一句,异常清楚地说:“王小石七岁开始恋爱,到二十三岁已失恋十五次,每次都自作多情,空自伤情。有的人一辈子也未必能失恋十五次,王小石只花了十六年的时间就做到了,你说,算不算匪夷所思、耸人听闻?”
方夏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算,算。”
王小石窘迫异常,连连跳脚想捂白愁飞的嘴,白愁飞连忙施展轻功躲避,两个人一个追一个逃,嘻嘻哈哈闹了半天。
方夏笑吟吟地在旁边看着,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最后,她虽仍旧不答应加入金风细雨楼,但还是同意明天就从大光明客栈离开,搬去风雨楼势力范围内的运来客栈。
王小石和白愁飞这才离开,连夜赶回了金风细雨楼。
在大光明客栈住了一个多月,方夏离开的时候,还有几分不舍。
她一早吃了饭,收拾好东西,正在柜台结账,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问:“小二,跟你打听个人。”
她身上的寒毛一下竖了起来:那是“惊魂刀”习炼天的声音。幸运的是,她为了行动方便,今天穿的是男装,习炼天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小二赔笑道:“大爷请讲。”
习练天道:“你们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位姓方的姑娘?”
小二对方夏显然有印象,马上答道:“是。”
习练天道:“她住哪间房?”
小二不知他们来意,支支吾吾地说:“你,你是……”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她是我家小姐,我们奉命来请她回家。”
习练天道:“同他啰嗦什么。”不知他做了什么,小二马上道:“我……我带你们去。”
大光明客栈的伙计不只一个,习练天他们询问的小二恰好不是查房那个,他并不知道方夏已经退房,当即带着他们往里走去。
掌柜的其实也听得清楚明白,只是方夏就站在他面前,她的目光虽平静如昔,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叫掌柜丝毫不敢声张。
待习练天一行人进了内院,方夏才放下一锭银子:“掌柜的不必为难,如果他们一会儿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就是。替我转告一句话,”她的脸色忽然黯了黯,“相见不如不见。”
掌柜战战兢兢,连连称是。等方夏出门没入人流,他才敢伸手去取银子:房钱不过二两,这却是一锭五两的整钱。
方夏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深居简出,还以为义兄方应看早就忘了自己,没想到还是找了过来。
义母去世时,她曾经责怪方应看肆意妄为惹事生非,连累义母为他中毒,以致神志失常跳下悬崖。
方应看并不辩解,只是痛哭流涕,自责不该连累亲人,使得义妹受伤中毒昏迷不醒,义母更是抵不住毒性煎熬自尽,他愿一死随殉。
方巨侠正正反反掴了他八记耳光,才能把他从悲愤疾哀中镇定下来。
事后,方夏也觉着愧疚,不该把事情全怪到方应看头上。
如果说方应看惹到“老字号”和唐门的高手导致了义母的死,那么,方应看入京才是一切的起因。
方应看为什么入京?
是因为她误会了方应看的示好,当做普通的兄妹之情,以致方应看会错了意,情根深种。直到方应看请义父义母做主成全时,她才幡然醒悟,断然拒绝。
这件事打击了方应看,差点使他一蹶不振。义母只好让他进京,执掌神通候府,让他忘了世俗情念,转投到人间功业上来。
细究下来,方夏哪里来的立场和脸面去怪罪方应看一个人。
但是,她也不想再面对他。
再见面不过彼此为难,触景伤情罢了。
相见不如不见。
方夏在人群中疾行。
大街上人很多,她虽已施展轻功,尽量小心,但还是有出乎她意料的情况。
她本来已算得好好的,从前面那个卖菜的妇人身边转过去,再斜跨一步,就足可闪到旁边那条巷子里,只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的是,她避开了那个妇人,妇人后面那人她却没有避开。
不是她轻功退了步,是那人块头实在太大,一个人足足顶了两个人宽。
方夏动作灵敏,一触即退。
那个人不只块头大,个子也高,被这一撞,喝道:“谁暗算我?”这人五官威武,身量极高,熊背蜂腰,显得硬朗结实,他声音又大又响,跟打雷似的。
方夏惊魂未定,又遭这么一吓,连忙又退了一步:“得罪得罪。”
这人打量了她一眼,叱道:“你可知我是谁,敢暗算我?”
感谢慕临月小天使、瓶子小天使、自闲居主人小天使投雷。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我是手残星人,时速慢的想哭,存稿十万才敢发文,原来加更过,现在加不起了,抱歉哈。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临月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枫秋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36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