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美国封训的尾声,孙颖莎终于知道了王楚钦一直不愿意说的事情是什么。

在去训练馆的路上,她接到了李隼教练的消息,让她去找他一趟。孙颖莎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果然,她之前猜想过无数次的可能成真了。

李隼告诉她,因为刘诗雯伤病的原因,再加上队里希望他们这些年轻球员可以更好地成长,所以想让许昕和刘诗雯分别去带一带年轻的队员,重新组成混双组合。而许昕选择了她,所以队里已经基本确定,要将她和王楚钦拆队,由许昕和她,刘诗雯和王楚钦组合,去参加10月的德国公开赛。

“虽然队里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但是接下来的亚锦赛还是由你和王楚钦组合,上次全锦赛你们俩的发挥确实太差,这下可要好好打了。”

最后李隼问孙颖莎,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孙颖莎深呼吸几次,最后还是说,“一切都听队里的安排。”

在去训练场的路上,孙颖莎神色有点恍惚,她不由得想,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啊。

孙颖莎觉得自己脑子乱了,心里百感交集。她想打电话让王楚钦出来,她想当面和他聊,但是她可以说什么呢?当一切都成为定局,他们还能说什么?

他们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尚且有各种的不得已,更何况他们还是运动员。身为运动员,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国家赢得比赛,去拿下金牌,这是他们肩负的责任。而在国家荣誉面前,个人的情感纠葛已经不足为提了。

孙颖莎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她将脸埋进自己怀抱着的衣服里,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段时间王楚钦会这么难受,她终于懂了他的沉默,懂了他的有口难言。

孙颖莎努力开导着自己,她不停告诉自己,只是不再一起打混双了,但是他们都还在打球啊,他们还是可以每天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下训,他还是可以偶尔陪自己训练,他们还是可以一起出去玩.....

可是她内心深处知道,不是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最后是王曼昱找到了坐在外面一动不动的孙颖莎。被王曼昱搂在怀里后,在自己亲近的姐姐面前,孙颖莎还是没有忍住,让眼泪流了出来。

说到底,他们还是两个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还没有学会如何面对和接受分别。对他们而言,自从17岁的那个夏天开始,他们俩的命运就已经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一想到未来可能要和其他人重复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事情,他们的心中便充满了迷茫和不安。他们都不知道,当混双带来的紧密的联系结束后,两个人是否还能依然如昨。

美国封训结束以后回国,孙颖莎和王楚钦两个人仍然没有见过面,微信的聊天也停留在了很久之前。

2019年9月8日,王楚钦接到电话,让他立刻到刘国梁主席办公室去一趟。他到的时候孙颖莎已经坐在了刘国梁对面的椅子上。

时间好像倒退回了2017年那个夏天,也是在这里,也是他们两个坐在同样的位置上,被通知由他们俩组成混双。但是今天,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王楚钦和孙颖莎两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刘国梁面前,听刘国梁说起他们之前早已听过的话,最后由他拍板,“从德国公开赛开始,你们就各自和许昕,刘诗雯一起重组混双,虽然队里现在还是有很多混双组合,但是你们是被许昕、刘诗雯认可的,是被他们选择的,虽然重新组合了,但是还是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在德公继续再创佳绩。”

王楚钦低着头没有马上说话,但是孙颖莎语气淡淡地回答,“明白。”

王楚钦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孙颖莎,但孙颖莎眼睛直直看着前面的桌子,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他。

刘国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让两人出去了。

王楚钦很恍惚,17年的那一天总是在他眼前重现,和现在的场景相交叠,他总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两个人都心神不定地走到了办公楼外面,9月的太阳还是很炽热,将两个人晒得心里阵阵发疼。

孙颖莎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就被王楚钦打断,王楚钦问她,“你答应得这么爽快,你早就知道了?”

孙颖莎不知道如何解释,她的确早就知道了,但是她也过了很久才让自己学会接受。

但是她的沉默却让王楚钦误会了,他想起刘国梁说的,他们是被选择的,他不由得想,是不是孙颖莎早就和许昕互相选择了。

“所以,是我被抛弃了,是吗?”

孙颖莎好像看见了他眼里的眼泪,她想否认,她想说我也很难过,但是他们是运动员,他们没有任性的权利。可是在对上王楚钦的眼睛时,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是王楚钦第一次先她转身离开,孙颖莎看着他的背影,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9月9日,国乒公布了10月德国公开赛的参赛名单,其中混双参赛人员明晃晃写着:许昕、孙颖莎,刘诗雯、王楚钦。

而队里其他人当然也看见了参赛名单,知道这俩人是被拆队了,于是在他们俩面前说话也都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让人更加难过。

王楚钦是突然有一天就好起来了,他恢复了曾经训练的状态,他主动和梁靖崑,刘丁硕他们开玩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孙颖莎这边也是。孙颖莎一贯是这样,她总是可以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和状态,哪怕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心里难受,但是她绝不会因此影响自己的训练。

11号,众人在机场准备出发前往印度尼西亚参加亚锦赛。以前孙颖莎5米内必有王楚钦,但这次不是了,这次站在孙颖莎旁边的变成了许昕。许昕拉着这个新搭档一直聊着天,孙颖莎也只能笑着去附和,但是转过头,笑容就挂不住了。

王楚钦就靠在后面的墙上,盯着相处融洽的两人,周围的低气压任谁都看得出来,所以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孙颖莎当然也在关注着他,目光时不时就要看过去。当看见他默默拿出了皮卡丘的颈枕套在了自己脖子上,孙颖莎喉头一哽,眼泪差点就出来了,但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她赶紧把脸别开,调整情绪。

因为这个颈枕是她送给他的。

王楚钦拿出那个皮卡丘颈枕的时候,曾经美好的回忆都涌上了心头,他没忍住现在就把颈枕挂在了脖子上,就好像此时和别人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人,还在自己身边。

之后无论是做什么两个人都尽量避免走在一起,就连许昕都察觉到了什么,还想大咧咧地问王楚钦怎么回事,就被闫安一把捂住嘴拖走了。

而王艺迪也来问孙颖莎,我听说王楚钦微博取关你和昕哥了,现在微博上你们的粉丝都炸了。孙颖莎不知道怎么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她有点心灰意冷,王楚钦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就这样到了19号的亚锦赛,要一起比赛的两个人还是碰头了,无论有再多龃龉,他们还是忍住了所有情绪,再次站到了一起认真训练,去迎接他们俩作为搭档的最后一次比赛。

他们俩这次恢复了正常的水准,一路挺进决赛,与许昕和刘诗雯争夺冠军。在决赛中,两个人都打得很认真,王楚钦打得很卖力,因为他内心深处总是抱有期待,如果这次他们赢了对面,是不是能够让队里看见他们的可能,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拆队了。

比赛中,王楚钦频繁看向孙颖莎,就像是想把她还在自己身边打球的样子深深刻进脑子里。在临近比赛尾声,孙颖莎和王楚钦都明白,这场比赛他们输了。

王楚钦不由得望向孙颖莎,眼里是满满的破碎感,那无声的凝神,只为等她的一个回眸。

可孙颖莎回避了他的眼神,因为她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比赛结束,王楚钦笑了笑,主动对孙颖莎说,“好好准备单打吧。”

他给出了自己最后的祝福。

孙颖莎仿佛也懂了他的意思,却只是说,“好,先颁奖吧。”

可她现在不想说未来。

他们俩一前一后往颁奖台走,后面的刘诗雯和许昕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前走,王楚钦看见后就伸手拉住孙颖莎的手臂,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把路给他们让开。

被握住手臂的孙颖莎没有一丝不适,被拉向王楚钦时,她甚至以为这是一个拥抱的前调。她自然地靠向这个已经和她冷战很久的人,这也让王楚钦的心也柔软了片刻。

两个人站上亚军的领奖台,看着对方被挂上奖牌,都没办法假装微笑,因为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站在领奖台上了。

颁奖结束后,所有人都往后台走,孙颖莎和王楚钦掉到了最后,很快前面的人都消失在了走廊拐弯处,现在这段路上除了他们俩,一个人都没有。

孙颖莎在后面叫住了王楚钦,王楚钦停住了脚步,但是他没有回头。

孙颖莎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不是头哥,不是哥哥,而是王楚钦。

王楚钦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听。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拼乐高,他拼了好久都没有拼好,自己还哭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块被摔碎的乐高积木,散落一地,无法再拼凑成原来的样子。而唯一能够将他重新拼合起来的人,却好像已经放弃了他。

他觉得他没办法承受任何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了,于是他打断了孙颖莎,背对着她,把这几天一直盘绕在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孙颖莎,我们,我们就到这里吧。”

“就这样吧。”

说完,他大踏步往前走,孙颖莎凝望着他的背影,死死咬住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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