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过家。
厚重老旧的门扉,每次开关门需要踢两下才能摁实。入目是棕木色泽的地板,赤脚踩上去冰冰凉凉吱呀吱呀的,有栖川凉子会从厨房伸出脑袋,假装严肃地呵斥着让我穿上毛茸茸的拖鞋,又忍不住笑,告诉我今天会吃淋了苹果酱的蛋包咖喱饭。我总是踢踏着拖鞋,撑上椅子,捧腮端,对着丝状的光线玩着手影,暖洋洋的阳光从几净的透明窗户穿过,黏上来是棉绒般的触感,轻轻柔柔的。
真子、真子。
浮影中的女人如此呼唤我,她从难以触及的天光远方回望向我,眉眼弯弯,却从未向回走出一步。
“真子!”
我的恋人同样如此喊着我的名字,唤回我的注意。铃屋牵着我的手,走路摇摇摆摆的,快乐得像是八音盒里永远舞蹈的小人。
“要进去了哦。”
另外一只手则是拎着一把铜制的钥匙,他看上去别样的兴奋,“我们的新家。”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吧。”
我们一齐推开了门。
这里的装饰多是米色的,并不惨白,灯光下带着些淡淡的鹅黄,是温馨而安然的色彩,让人想起海风吹拂下的绵绵白沙。
之前预订的家具蒙着一层塑料布,整理好的行李则是已经提前被搬家公司运了进来,纸箱子整整齐齐地码在客厅。
浅灰色的布艺沙发底下垫着一小块毛毯,上面摆着两个毛茸茸的抱枕。
当我还束手束脚地环视四周的时候,铃屋已经晃悠了一圈,还塞了一个小狗抱枕到我的怀里,他自己手里环着另一个抱枕,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用力挤了挤,抱枕上的猫猫头图案笑得更傻了。
“我特地挑的哦,超级软!”
我有样学样地挤了挤抱枕,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是我喜欢的类型。
“嗯,是超级软呢。”
“真子喜欢吗?”
“当然!”
我与铃屋的同居就这样开始了。
磨合不是一件易事,同居又往往需要磨合。但由于我与铃屋从十六岁开始就认识了,对于彼此的生活习惯太过熟稔,尴尬的磨合期只持续了一两天。
当我提出自己夜晚时的睡眠比较浅,还喜欢抱枕头睡觉的习惯时,他高举双手提议道:“真子可以抱着我睡觉。”
“可是,你没有枕头软诶。”
“你明明都没有试过!”
“之前一起睡的时候有试哦。”
就这样前几日的夜晚与先前午睡时无异,除却第二日醒来时发现睡姿糟糕,胳膊腿缠在一起外,没什么可说道的。但在某一天,我和铃屋互道晚安后各占一边,我听着除了自己以外的,微不可闻的轻浅呼吸,意外地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几次都没睡着。
身旁的人同样翻了一个身,轻轻戳了戳我的背脊:“睡不着吗?”
我把自己的脸庞埋入抱枕:“嗯......”
“唔,不习惯?”
“有点。”
“需要我去住客房吗?”
“不用、不是这个原因。”
我想了想,朝向恋人剖析自己,“更多的是我一闭眼,就会想到明天要给新学生上课......我还没有带过学生,如果讲不好该怎么办呢?”
“没事啦,我明天我也要去接触新的搜查官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不要有压力,真子那么厉害一定能做到的。”
犹如亲近人类的宠物,他缓慢地靠过来,呼吸声近了许多,在我伸出的手背上描摹着不成形状的图案,“而且啊,复查心脏的时候你的医生嘱咐过,精神太过紧绷对身体不好。”
但是......
“没办法。”我收回了飘散的思绪,抬眼看向他,夜色让他的脸庞有些模糊不清,但关切的神情依旧,“我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情绪,想得多,偶尔还会有些焦虑,嘛,也许睡着就好啦。”
我不是擅长交际的性格,平日里接触的人也局限于个位数,即便出去玩大部分时间也是铃屋负责和各类人打交道,我只要负责在旁边点头就行——教导学生对于我而言是莫大的挑战,即便知识点已然烂熟于心,模拟也做了好几遍,依旧不可避免地紧张。
铃屋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朱红色泽的眼眸弯起,“以前真子考试之前也总这样,感觉是坏习惯呢——要做点其他事情排解一下压力、分散注意吗?”
我诧异地问:“比如?”
他撑起胳膊指了指自己,天使面孔上的神情无辜至极,一点也没有引诱的意思,说出来的话语却截然相反。
“比如,使用我。”
“什么?” 我茫然地问,“使用什么?”
他亲昵地靠了过来,鼻尖蹭在一起带来微微的湿润气息,语气轻柔。
“就是啊——要、接吻吗?”
这一年铃屋的直球攻势的锻炼下,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头脑宕机了,但是脸颊仍旧不自觉地发烫:“明明是你想接吻啊......”
“是呀。” 他小幅度地点头,甜笑着,一副超级理直气壮的模样,“我们是恋人,还同居了,想要接吻很正常啊。”
“可以不可以呀?”
夜光下,眼前两瓣纤细的锁骨被一层轻灵的薄皮覆裹,散着透明的象牙般的白色。我知晓荷尔蒙的分泌并不会让人冷静,只会把紧张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难以用语言描摹的情绪。
我无法拒绝铃屋,最终是模糊地应了一声,环过手臂,内侧的皮肤浅浅擦过他凸起裸露的锁骨,细腻的触感转瞬即逝,如柔软光滑的陶泥。
白皙的脸颊贴近,下一秒温热的唇就贴了上来。
“对了......明天我们都要早起。”
“好、我会控制好时间的。”
铃屋的语气愈发地黏,“不会影响睡眠的,也不会迟到的啦。”
“真的吗?”
“唔、迟到一点也没关系吧。”
.
翌日醒来的时候是清晨,暖色的光斑穿透窗帘的缝隙落在被角的边缘,有暖融融,金灿灿的味道。
铃屋醒了,我也醒了。
“早安。”
“早安。”
我打着哈欠,瞥了一眼时间后迷迷糊糊地阖上眼,“我想再睡一会儿。”
铃屋轻蹭着我的肩头,小声的嘟囔带着散漫的懒意。
“......我也好困啊,再睡一会儿嘛。”
我听着他这样说,想着迟到就迟到吧,于是又慢吞吞地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我向来不喜欢做梦。
但是很偶尔的,那天我梦到了短暂的,却极其美丽的画面,里面有阳光、草甸、繁花,与斑斓的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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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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