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几秒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房间里一片寂静。我睁开眼，卡尔已经回到了壁炉旁坐下。
“我答应过你，没有下次了。”卡尔背对着我说，“我是个生意人，我说到做到。”
我的声音被吓得有点哽咽，不知道酝酿了多久，才从我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带着浓厚鼻音的“恩”。
“……我戒烟了。”他继续说。
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自己会去甲板或者房间一个人抽烟。因为我的一句话，他真的戒烟了。
“嗯。”我压低了声音回应。不知道我现在该是感动还是恐惧。
“对不起。”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他掐我脖子后，哭着给我道歉。
我没有回应，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金色的卷发看起来乱糟糟的，我想到了还在泰坦尼克号时，卡尔给我看海洋之心的时候。
“就算没有海洋之心，”那时的我说，“我也会是最耀眼的那个。”
“我以后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卡尔见我没有答复，才转过头看着我。我有些恍惚，也回头对上了他的视线。他脸上没有血色，脸上都是愧疚，额头上还有细汗。“东西我会叫女仆帮忙收拾好，再买一套新的。你该去休息了。”
“不要。”我摇摇头说。“我想出去走走。”
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座压抑的房子，出去散散心。
我完全理解为什么露丝拼了命都想要从他身边逃跑了。
但我不行，我爱他。我可能是疯了，我离不开他。
“不要离开我。”卡尔走到我身后，弯下腰抱住了我的腰。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生怕我心里感到不舒服后马上离开。
他的体温热的可怕，滚烫的温度传到了我的皮肤上。一种湿润感滴在了我的颈窝上。卡尔哭了。
“原谅我，艾米丽。求你了。”他低声下气地说，声音闷在我的背后。
我心情复杂，沉默了许久，终于发出一声“嗯”。
夜色将近，我坐在客厅的高背椅上发呆。长桌上就坐了我和卡尔，显得有点空荡荡的。旁边站着几个佣人负责上菜，洛夫乔伊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盯着我们。
“明天我们就去西雅图，我在船上给你说过的，还记得吗？我认识一些人，可以帮你编拟一个身份。”卡尔从盘子里切着牛排，然后用叉子递在我的嘴边。
“张嘴。”
“啊。”我张开嘴，他把牛排送了进来，然后不满意地擦去了我嘴角残留的油汁。
“下次的牛排我不希望还看到这么多油，艾米丽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他皱着眉给身旁的佣人吩咐道。
我无言地快要翻白眼，替佣人和主厨感到可怜。然后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菜。那些完全可以被称得上是沙拉，是完完全全按照医生说的来搭配的，而卡尔给我吃牛排完全是他自己的想法。
接着卡尔在沉默，他从来没有那么安静过，安静得吓人。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久久他又蹦出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点想笑，但是这样的氛围我笑不出来。
几个佣人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们的主人，然后惊愕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从来见过这样的霍克利先生。洛夫乔伊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已经见怪不怪了，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过。
“快吃饭。”我没在意他的道歉，挤出一个微笑催促说。他似乎知道我是在挑开话题，也没说别的，继续把牛排放进自己的嘴里咀嚼。
晚饭过后，我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吹着晚风。这天晚上风凉得和沉船那天的风无差，沉船的时刻又再一次在我眼前浮现。就和电影中的老露丝说的那样，亲身体验和在电视上看的时候差距太大了。尖叫声、哀嚎声混杂在一起，仿佛还在我耳边回响。
一件西装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然后一双手从我的背后绕过来拉住外套的两侧往里聚拢。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会吹感冒的，艾米丽。”卡尔用温柔的语气说。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他顺势扣住了我的手指，在我旁边蹲下。“你工作完了？”我抬头看到他微笑的脸，对着我“嗯”了声。
我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在我那个年代…”
我打住了继续往下说的念头。说卡尔是被人唾弃的虚构角色，而且会因为濒临破产后自杀这种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算了，没什么。”
“你答应会对我诚实的。”卡尔的语气里有些委屈，拉着我的手晃了晃。现在的气氛温馨得就像我真的在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你真的想听？你保证不会生气？”我转过头，对他再三确认着。卡尔用真挚的眼神看着我的脸，然后点点头。
“老爷爷，我才不告诉你。”我调皮地说。
“我才不老，我才三十岁。”他有些幼稚地反驳我。
“等我回到我的那个时空，你早就死了…”但很遗憾，不是老死的，是自杀死的。但我很自信我能陪他成功度过那段股灾的时光。
“我不会让你回去的。”卡尔纂紧了我的手指。
幼稚鬼。
第二天一早，卡尔就命令人替我收好了行李。我本来就没什么要带的东西，我上岸之后所有的东西都是卡尔给我买的。卡尔给我买的裙子都是长到超过小腿的。他知道我不喜欢平时都穿这种很碍事的长裙，又让人给我买了几套长裤的衣服。
洛夫乔伊和以前一样忠诚地跟在卡尔的后边，把行李全部搬到车上，然后检查一切东西都完美无误。
卡尔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是棕色的马甲，然后是我床上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我在裙子外面裹了一件白色的毛绒外套。
“你觉得这个年底我投资英国伦敦大桥的项目怎么样？你觉得这个项目稳吗？”卡尔的心情似乎很好，车上他一路都拉着我的手，或者把我拉到他的怀里，似乎这样才会让他感到有安全感。我对那些话题不感兴趣，也没关注过。我只知道伦敦大桥到我那个世纪的时候还没有倒塌，仅此而已。我给不了他一个很准确的答案，所以我木讷地点了点头：“你觉得好就投吧。”
“他们那群混蛋，非要我投资那个美国什么乔的铁路。我自己家是铁路大亨，我能不清楚什么样的铁路能算的上值得投资？那条路简直烂得不可理喻。
真是和白星公司的那帮蠢蛋一样。”他皱着眉自顾自地抱怨着，有时候低头看向我又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拉着他的大手，无聊地在他的手心里画圈圈。去西雅图的路不算近，所以还有一段时间的距离。卡尔的心脏声在我耳旁，听着他的絮絮叨叨，不知不觉什么时候我就睡过去了。
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被卡尔抱在怀里。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前，他正在带着我往一个庄园里走去。
“我们去哪？”我抬头看着他问。
“带你去迎接你的新身份。”卡尔懒懒一笑，抱着我的手往上癫了癫，把我往他的怀里凑得更近了，然后在我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带到了一个新的庄园里。这里的装修和霍克利宅邸差不多，根据卡尔的说辞，这里住着一个他的熟人。
从房间里走出迎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戴着一顶能遮住眼睛的圆帽子，身上的礼服简约而不失奢华。她的蓝眼睛很漂亮，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眼睛。和杰克很像。
“好久不见，格蕾丝。”卡尔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我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这幅样子和我在泰坦尼克号第一天他说着要逮捕我结果在公共场合不方便做这些事情而伪装风度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位小姐看了一眼我，接着对着卡尔伸出手。卡尔接过她的手，弯下腰唇瓣在她的手背上略过，然后动作流畅地放下。
“确实好久没见了，霍克利。想必你身边这位就是最近大名鼎鼎的未婚妻小姐？”
来者不善啊。
我能听出这个姓格蕾丝的女人一口英格兰口音，并且对我的态度并不友好。既然卡尔找她帮忙，应该是知道我原本的底层身份，出身贫民窟吧。几乎所有的养尊处优的上等人都是这样，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一有下等人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脏了他们身边的空气。
卡尔似乎是注意到我不太对劲的脸色，拧了拧眉头，伸出手搂住了我的腰。
“是的，艾米丽，艾米丽霍克利。”卡尔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我看见格蕾丝的眼神转变了一下，卡尔看向我，眼里满是自信。我想起来他之前和我说的话：“你姓霍克利，就没人敢动你。”
空旷的客厅里就坐着三个人，说话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回音。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感叹这些有钱人的钱不够花可以去捐给需要的人，而不是建一个有多大就多大的房子结果不超过三个人居住。
卡尔坐在我旁边，自然地把手搭在我的腰上，像是在警告格蕾丝他是我的后盾。
“你知道的，格蕾丝，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拿着这些钱，你去给她整一个新身份……嗯，就说是哪个隐居的富豪或者暴发户的女儿好了，继承了庞大的遗产。对，就这么写。”卡尔有些厌烦地皱眉，干脆利落地甩了一叠美金在橡木桌上，有几张美钞还散落出来飘到了地上。
真是个金钱万能论的家伙。
格蕾丝没有动，而是用不友善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几秒。
“谁告诉你你能这么盯着她看了？”卡尔提高了音量，脸上从厌烦转到愤怒，毫无刚刚的绅士之态。似乎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才立刻端正姿态，手从我的腰部抽开，然后放在自己的衣领整理西装。“反正，你快点去做，做好了我有额外的钱给你，但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你最好可以保密，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地闭嘴。”
格蕾丝似乎是被他凶狠的语气吓到了，我在心里偷偷地笑了一下。她从桌上拿起几爹钞票放进保险箱里，然后拿来纸质协议，卡尔在上面签名。
协议，协议。这些有钱人永远都和协议离不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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