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12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处于12小时待命状态,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紧急情况,他们可以休息24小时。
但是当有紧急情况时,比如某位医生确诊,他们或许只能休息6个小时,然后去替班。
这就是如今的“日常”。
沈的第一个闹铃是在下午3点钟响起的。
他在睡够5个小时后从舒服的沙发床上爬起来,看着被他揉成一团的被子,噘着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给被子叠好放到一旁。
检查了一下手机消息,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然后这才去厨房,他想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食材。
阿博特让他签下的租约相当优惠,更甚至沈觉得它可能根本没有什么法律效力。
为了能让阿博特“物有所值”,他决定承包对方的饭食。
他不是什么优秀的厨师,但是他的弟弟曾经因为不忍心看着他享受“美味的”白人饭,特意给他跨洋邮寄了各种易上手的菜谱。
后来网络发达了,他的弟弟就改为线上发送,这个习惯至今未变。
这些改良版菜谱既满足了他已经养成的美国口胃(非错别字),又让他能不再吃那些,远跨重洋的亲人们看不下去的“只是可以饱腹的东西”。
好极了,沈看着空荡荡的冰箱保鲜层心想,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里面除了还有一个底的牛奶,就只有一片吐司片、一个孤零零的西红柿、一根蔫头耷脑的西芹,哦,还有摆满了保鲜层最底层的矿泉水。
沈深吸气,关上保鲜层,打开冷冻层。
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只剩两盒的速冻披萨、不知为何被放入冷冻层的两瓶牛奶、一袋保质期已经过期的芝士碎,还有……镇痛冰袋、镇痛冰袋和降温贴。
沈关上冰箱,转身打开橱柜。
“哇,终于破案了。”他抬头看着柜子里的物品,棒读。
好几盒大包装麦片,以及成箱的速溶咖啡、蛋白棒、巧克力能量棒……堆满了橱柜。
另一个橱柜里,则是VC、VE、B族等各种补剂和消炎镇痛药以及镇痛软膏。
忽略最后那两样不知为何被放在厨房的东西,沈已经能够想象阿博特日常生活的状态了。
“你是Abbott,不是Abbot啊*……”沈无法克制自己的吐槽欲,他很想把那个似乎还在主卧睡觉的家伙喊醒,当面说这么一句。
看了眼主卧紧闭的房门,沈叹气,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看能不能找跑腿小哥帮忙买一些食材。
据他所知,阿博特住的这个社区,是属于综合质量不错的那种。
不过考虑到“大流感”,沈也做好了找不到代买的准备。
如果那样,他只能改为点一些外卖了。
毕竟某位年长者虽然看似什么都想到了,但唯独忘记给沈一把备用钥匙了。
不过看来他今天的运气不算差,在追加了一次小费后,终于有代买接下了他的订单。
下单之前,沈再次检查了一遍厨房,然后又在订单里添加了一些常用调味料和厨具餐具。
等这些东西送来的时候,主卧的门也终于被打开。
阿博特穿着宽松的居家裤,上身是一件简单舒适的白T恤,拄着手拐走出来,就看到沈在从购物袋里拿出各种厨房用具。
“这是什么?”刚醒来的阿博特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让沈感觉耳朵发痒的腔调。
“如你所见,厨房用具,”他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把锅铲放到一旁,然后拿出一袋土豆,“还有食材。”
“我知道这些是什么,”阿博特缓步走近,“我是问,你在做什么。”
与在医院的风风火火,让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实际上有一条腿是义肢相比,他在自己家中时,动作更慢,也更在乎自己的舒适。
“显而易见?我要做饭。”沈歪头,眉头微皱,似乎不明白阿博特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约翰……”阿博特叹气,“为什么不直接点外卖?”
“因为,”沈双手举起在空中摆动,“生活已经够糟糕了,我需要一些快乐。因为我度过了糟糕的一天,需要发泄一下。因为,这个世界也够TM的C蛋了,我TM需要一些仪式感!告诉我自己,我还可以继续下去!我还可以坚持下去!”
他本来是想要用一种夸张搞笑的动作让他们两人都轻松一些的,只是看着阿博特满是不解的目光,一股无名火混杂着委屈突然就冒出,让他的声音变得越发粗粝和愤怒。
说阿博特现在十分震惊,那都算是轻了。
他从没见过沈的爆发,自对方成为他手下的住院医生开始,这个年轻人总是无忧无虑的。
一开始,沈作为住院实习生的第一天,阿博特就很不喜欢沈这种似乎懈怠地,对所有事情都不在乎的态度,认为对方并不如他这般尊重医生这份拯救生命的工作。
哪怕沈那天按照指示很轻松地辅助完成了几个棘手的急救。
而第二次轮班,沈迟到了,这让阿博特当时就在心中计划给沈的评定打上不合格的标签。
然后,那个被他认为不合格的年轻人,从运送餐厅燃气爆炸伤员的急救车中跳出来,在其他医生护士的视线中,快速而简洁地描述重伤员的体征、已进行的抢救措施和给药情况。
这个额头还在流血满身满脸是灰的年轻人没给其他人反应时间,跑到护士长那里,再次快速清晰地说出他坐上急救车时伤员中重伤急需抢救(红色)人员数量、次一级粉色区人员数量。
而后又听他说:“考虑到人数,不危重的黄色和绿色分诊病人我已经告诉现场的消防和急救人员送去其他医院了。”
当时代班夜班的护士长达娜欣喜地看着沈,又有些担忧地看向他的额头想要进行检查。
“哦,没事,只是被砸到了。”沈不在意地抹掉流下的血,语气依旧是那种轻松的。
被问及为什么这么熟练,他也依旧用这种语气解释,他曾经当过三年的急救人员。
然后几乎是跳着走到阿博特的身边,询问哪里需要他。
“抱歉阿博特医生,我迟到了,”他是这么说的,“以后绝不会了,以童子军的荣誉发誓。啊,虽然我没有参加过。”
阿博特在心中把“不合格”改为了“待定”,就在他想要让对方先把自己收拾干净时,面前的年轻人身子一晃,往后倒去。
还是原本应当做伤员分诊的外科沃尔什医生眼疾手快接住了沈。
不过显然,沃尔什医生无法承担一个成年男人的全部重量,连带着被带倒在地。
护士医生们匆忙把沃尔什医生扶起来,然后检查昏倒的沈的情况。
因为沈的分诊而大大减轻工作量的沃尔什医生主动接过了对沈的检查和治疗。
显然沈并不是没事,而是中度脑震荡,虽然脑CT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但沃尔什医生还是要求沈留院观察一晚。
下半夜,阿博特注意到达娜走到沈的病床旁,拉上了帘布,好奇心驱使下,他走近。
“是吗……没有出错就好。”他听到沈长长地松了口气的声音。
“嘿,你很棒,很少有人能做到你这种程度。”达娜劝慰着。
“脑震荡会影响判断,我不应该……”
达娜打断:“别这么想。我和你保证,如果没有你在现场的分诊,我们可能会失去更多的人。”
阿博特在帘子外轻轻点头,他赞同达娜的话。
猜测刚才沈是在询问他分诊的绿色和黄色伤员的情况。
“我只是……”他听沈说,“听到沃尔什医生说我是中度脑震荡,我就开始担忧我做出的分诊是否正确。我知道,医学不是数学,总会有无法预料的意外发生,但我只是想尽全力做到我能做的最好……”
阿博特扬眉,他喜欢年轻人说的后半句话。
“嘿,”达娜说,“你做得足够好了,你已经尽全力了。”
帘内沉默了片刻,阿博特听到沈又一次开口:“那红色和粉色的患者……”
达娜犹豫了一下,但依旧如实说:“很可惜,有一位女士没能抢救过来,一位依旧在手术,另外还有两人在ICU观察,其中一个是全身超过70%的大面积烧伤。”
“……他们的亲人?”
“医院的社工依旧在寻找那位离世女士的亲属。”
“我能看看她的照片吗?或许,我或许认识她,我经常在那餐厅吃饭,它离我住的地方很近。”
又是一阵沉默,而后是沈:“我认识她……她是附近小学的老师,叫维罗娜,她、她很喜欢吃枫糖浆煎饼,每次还会点一份双倍浓缩带走,春天的时候,她会每天系不同花色的丝巾,就像是每天佩戴不同的花朵……”
“我很抱歉……我会告诉社工,让他们联系学校,看看能否联络到她的亲属。”
“等她的亲属来了……能告诉我吗?我想……我想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想他们会更愿意听一个熟悉她的人告诉他们这个糟糕的消息。”
“好的。”达娜最后答应了沈的请求。
阿博特迈步离开,在心里,他将沈的“待定”,改为了“值得培养”,以及,“重点培养”。
自那以后,沈便被阿博特格外注意,每每遇到棘手的,不管是病情还是其他方面,阿博特总会第一时间想到沈,要求沈来处理。
沈也不负阿博特的期待,用他特有的那种乐观和掩盖在乐观下的全力以赴,达成目的。
虽然不是全部,但就像沈当时说的,医学不是数学,哪怕再厉害的医生,也无法给出不会出现意外的保证。
沈就这样逐渐被阿博特从原石打磨成了珍贵的宝石。
不是那种在阳光下的璀璨,而是哪怕阳光直照而下,却依旧不逼人的温润。
所以,阿博特从没预料过沈会如此愤怒,会如此失控。
他担忧地看着发泄过后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拄着手拐,走到对方身边,抬起空着的手,搂住对方。
他没开口,只是轻轻地,温柔地拍着被他半搂在怀中的男人,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感觉到,自己的T恤,被浸湿了。
注:
1.阿博特名字的英文是Abbott,而同音的Abbot(只是少了一个t)有男修道院院长、寺庙主持的意思。此外,Abbott也是雅培这个医疗保健公司的英文名。
从ThePitt的剧情里不难联想到,编剧们应该特地给这个角色选了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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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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