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公孙医馆，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都可以来看诊。”且歌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听筒在耳边，一边熟练地打包着手中称好克数的中药材。
“是我。”
听到电话那头许久未闻的熟悉声音，且歌的动作明显一顿，但好在他身边没有任何人在，于是拿起一旁的剪刀，剪断了不小心打成死结的麻绳，懒散地回答：“红叶啊，有事？”
红叶其实是想找公孙先生，亦或是罗绮，但好巧不巧接电话的是且歌，她问：“公孙先生呢？”
“有个老头儿不舒服，罗绮推着他上门看诊了。”且歌答。
“我们在半山腰这里……”
且歌知道她是在询问自己能不能继续上山。随口回答："上来呗，你又不是不知道路。"
红叶看了看身边的人，冬至韩冷、小雪漱玉、春分敖广、清明黄蛟，还有跟在最后面的小胖和八宝。若是只有她自己倒也上去了，但是带了这么多人，她觉得还是得提前和公孙先生打个招呼。
"其实……不止我一个。"红叶也觉得自己像是带了个旅游团，本来她只打算自己回来看一下，但因为要帮小胖借且歌以前用的拳套，所以韩冷和漱玉带着小胖来了，八宝因为联系不上禾登也有些担心，于是作为临时监护人的敖广和黄蛟也陪他一同来找公孙。
人数就这样上来了。
且歌觉得奇怪，三千年前红叶独自离开公孙医馆后再也没回来过，这期间甚至一点消息都没传来过，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想不到红叶还能带谁。
突然灵光一闪，且歌脸上不受控制地换上一副嫌恶的表情，声音似乎是从狭小封闭的暗室内发出，询问道：“是那个死瞎子？”
红叶的手机开着免提，这一声“死瞎子”无疑被所有人听见，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指的是谁，一时间有些沉默。
“不，不是小禾。”红叶说。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且歌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把面前的药方子全部摞起来，回答：“那就都上来吧，罗绮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
*
且歌站在医馆门口，看着到了宛若旅行团的一大批人，一时间有些愣住，虽然都是熟人，但是太久没见了，总归有些陌生。
“……进来坐吧。”
且歌把人招呼进屋，然后又去药材房和屋内拿了几把竹编椅子，高矮胖瘦，所有椅子几乎不是一个尺寸，又跑去找了八宝之前用过的软垫，终于给所有人都安置好后，发现红叶已经当家做主地给所有人倒了茶水。
且歌手中也有一杯。
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算错了人数，自己没有地方坐。再跑去给自己搬椅子也太麻烦了，且歌干脆靠在门框上，打量着屋内其他人。
公孙医馆平日里除了病人没什么其他人到访，所以只有医馆大堂空间比较大，其余的药材房、厨房、起居室都不大，现在这间堂屋面前算是整个公孙医馆第二大的屋子了。
但挤进这么多人后，还是显得狭小又拥挤。
“……好久不见。”红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算放在以前，她和且歌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再加上她上次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地离开，这下更难沟通了。
“嗯。”
倚在门口的且歌微微点头，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毕竟这些人是来找公孙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且歌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无论是在医馆里，还是在守护灵里。他跟不上大家的思维，没办法准确地做出和大家一样的判断，所以他更擅长听安排——公孙安排什么他做什么，不逾矩，不反抗。
这也导致他在守护灵的群体里没什么话语权，无论问他什么，都只能得到无意义的回答，亦或是“问我干嘛？”
加上他总是和禾登拳脚相向，其他春夏冬守护灵们对这两位一视同仁地避之不及。时间长了之后，后者凭借个人魅力和其他守护灵搞好关系，自己因为不会这些社交手段，慢慢地变成别人口中“听话的看门犬”。
且歌其实并不在意。
“其实，我和漱玉今天来，主要是来找你的。”韩冷放下手中的茶水，视线落在且歌身上，继续说道，“这是小胖，他最近跟着我和封河在进行修行，觉得是时候给他配置一点合适称手的武器了。然后我们就想到了……你以前有个不错的拳套，不知道能否割爱。”
且歌瞥了一眼明显有些拘谨的小孩，大夏天的穿着简单的短袖短裤，露出的皮肤若有似无地展示着不明显的肌肉线条。
“那个东西啊……记不得扔到哪里，估计得花些时间找找。”
背头男人回答，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双手，右手摸上手腕上方，然后只听“嘶啦”一声，似乎是魔术贴被撕开的声音，渐渐的一只黑色的无指手套出现在他的左手上，手套是普通的款式，只包裹了掌心，五指和手背都暴露在外。且歌将其摘下，递给离门槛最近的小孩，“要不然试试这个，比那个拳套好用多了。”
小胖差点没接住对方递过来的东西，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明明只是一只手套，却犹如千斤重，双手才能将其捧起。
小孩求助般地看了看韩冷，后者轻咳一声：“八宝漱玉，你们和小胖一起去外面试试吧。”
两人听后微微点头，八宝从坐垫上爬起来，经过小胖身边的时候还贴心地帮他拿走了那只手套。
“还有右手的。”且歌迅速地摘下另一只，对着八宝的背影喊道。
后方的漱玉微笑着接了过来，跟在八宝身后离开。小胖也忙不迭地起身，一边冲且歌道谢一边追上那俩人。
韩冷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之前他还打算联系禾登或是罗绮出面，几人一直担心且歌不愿拱手相让——即使那是他早已用不上的东西，但没想到他甚至能大方地给出自己正在使用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开始怀疑自己根本不了解且歌，作为同僚，他似乎根本没怎么和且歌沟通过。
不，应该说守护灵们团体分割太明显，以至于四季守护灵们对其他季节的同僚并不熟悉，甚至不常见面。
粉发女人突然大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初遇的且歌就是这样，看起来凶残暴力，实际上很好说话。自己困扰的事情只要拜托过他一两次，他就会自然而然地当作自己应该去完成的任务，直到禾登的出现，两人似乎磁铁的正负极般，永远处不到一起去，这也导致且歌给所有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多谢了，日后若是有其他能帮的上忙的，尽管开口。”韩冷客套地开口。
且歌却不客套：“山城南边有家宋鸭子，每次去排队的人都很多，我们没时间排，你下次带两只过来，罗绮喜欢。”
“好。”
“哟，这么多人，终于要讨论起义了吗？”
看清屋外的人是谁后，所有人立刻站了起来。
且歌身后响起笑嘻嘻的女人声音，金发的罗绮推着轮椅上的公孙靠近，到门前的时候公孙从轮椅上站起来，不急不忙地踱步进屋，且歌顺手把轮椅抬起后又放下，迈过门槛后重新放在公孙先生身后。
罗绮也顺其自然地坐在最靠近门口的小胖让出来椅子上。
公孙坐回轮椅上，悠悠地说：“坐吧。也是没想到你们会来我这里，说吧，有什么事？”
敖广率先发声，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禾登陪龙图主人们去找祝融，已经出发好多天了。”
“他去呗，又没人能管住他的腿。”听到讨厌名字且歌随口接话，然后又认真地看着那位春季守护灵的首领，向其确认道，“还是你在暗示我去把他腿打断带回来？”
“敖广殿下没有暗示什么。”
红叶知道且歌听不懂复杂的话中含意，所以每次和他对话都是直白的陈述句，按下了对面危险的想法。
且歌哼哼两声，他不关心夏季守护灵，更不会关心禾登的死活——当然，如果禾登意外出了什么意外，他或许会放一挂鞭炮庆祝一下。
黄蛟接过话尾说：“其实殿下是在担心他们，因为联系不上禾登，八宝也有些……分离焦虑。总认为禾登会有危险，吵着要去暗影大陆找他。”
"嗯？"公孙有些意外，扭头问罗绮，"你知道吗？"
微笑着的女人摇摇头，扭过脸开口，明明是带着笑意的语气却让人硬生生听出了质问的意味："所以你们让禾登陪那几个小孩去找夏季守护灵，甚至还要去暗影大陆？而你们只是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做无意义的担心？"
"不……禾登他……"韩冷刚开口就说不下去了，随后轻咳一声，正色道，"我认为让禾登和夏天他们一同前行是最好的计划，路上有个照应。"
"到底是为了互相照应，还是韩老师不放心你那群学生，于是找了个保姆？如果只是去暗影大陆救人，不觉得禾登一个人会更有效率吗。"罗绮更是直接地指出，"你们是为了让龙图主人更容易找到夏季守护吧，何况有禾登在他们会更安全，你们也猜测到禾登不会阻止夏季守护灵和龙图立约。明明你们自己就可以照顾那群孩子，冬季守护灵、春季守护灵，你们不是全员归顺龙图了吗？保护龙图主人不应该是你们的责任吗？
"约是你们立的，活要我们秋季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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