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广,箱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啊?”
榎木拓也又把问题问了一遍,同时身体前倾,明显是按耐不住好奇新,想凑近来看看。
他的姿势,好巧不巧正与昭广刚刚看到的写真集封面相同。
“!!!”藤井昭广十万火急地以极快的反应将刚打开的纸箱又合上。
无论如何,这箱子里的东西绝不能让拓也看见!
昭广死死摁着箱顶,感觉自己被塞了一张下地狱的直通票——这些不良读物污染谁也不能污染拓也的心灵啊!拜托,这种罪责他昭广可担不起!如果是其他人,让他们看这些书也无所谓。但对面可是纯真得如同一张白纸的拓也,光是现在有暴露这箱书籍的风险,藤井昭广的良知都在举旗抗议着。
而且拓也要是看到这些东西,又会对我产生什么印象啊?!!
藤井昭广终于明白兄长友也是在和女朋友同居之前把烫手山芋嫁祸给了自己,但为时已晚,他没办法当场把人揪过来算账,在朋友面前洗清自己的嫌疑。
“……怎么了,昭广?”
因为昭广突如其来的掩饰行为,拓也自然产生了疑问。
“里面的东西……不能看吗?”
他又往昭广的位置靠近了一点。
近到昭广可以清楚看见拓也眼睛里的所有情绪,他既想靠过来对箱子一探究竟,又因为昭广的举动而有些犹豫,怕他的好奇会冒犯昭广——拓也一向是个无法伪装自己的人。
面对着拓也的眼神,此时此刻的藤井昭广是心乱如麻、心如擂鼓,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在同龄人中,他算是遇事总能保持冷静、少年老成的类型,因此受到了不少人的称赞和仰慕。他一直觉得这不算什么优点,世界上的发生的事情,一定都有其原因,只要明白这点,遇到意外事件时他就不会自乱阵脚。
截至目前,他的人生中称得上心慌意乱的时刻总共也就两次,一次是现在,另一次是在他升上国中之前的事。
那同样是在拓也和小实来藤井家做客时发生的事情。玩闹过后,众人纷纷离场,反而是拓也这个客人在尽心照顾两家的三个小孩,继续陪他们一起玩游戏。等昭广察觉到小孩们安静得离奇,而去查看他们的情况时,看到拓也和小孩一起躺在用瓦楞纸片搭建的小屋里,睡得很沉。
昭广想要唤醒他,但拓也似乎是梦到了自己逝去的母亲,竟然在睡梦中流下了眼泪。他一边哭泣一边呼唤着“妈妈”,类似哭诉和撒娇的语气带着浓浓的眷恋,和几分委屈的情绪。
而昭广在看到拓也的眼泪的那刻,心脏却突兀地狂跳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变得僵硬呆滞。
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又认为肯定不能把此刻的拓也叫醒,于是只好火速离开,当作没碰上这回事。他认为自己撞见了不该看见的情景,因此即便是拓也休整好情绪,和藤井一家告别时,昭广也还是有点不敢直视对方。
在昭广心里,拓也是一种非常坚强的老好人形象,人好到缺乏真实感的地步,更像是生活在童话里的完美角色。外在暂且不论,关于拓也的品性,昭广从没见过他对别人产生恶意,拓也对别人的攻击性低过头了,让昭广不禁担心他以后遇到人渣会被纠缠不休。
这并非昭广妄下定论,他知道拓也哪怕是被人针对了,顶多就生气一场,过后仍然是温柔体贴、真心待人的做派。
所以昭广对他这位优等生朋友,一直有种刻板印象——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不应该,也不适合出现在拓也身上。
可拓也的眼泪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
原来坚强的拓也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原来总是包容其他人的拓也,会在梦里寻求母亲的怀抱……原来拓也哭起来的时候,会显露出一种叫人无法拒绝的真实的任性。
昭广透过拓也的眼泪,完全窥见了拓也掩藏在心底的,悲伤无助的某个角落。
——这怎么能让我不慌张、不感到尴尬呢?情急之下有心跳加快的反应是很正常的!
对于自己的心跳猛然变调的原因,藤井昭广分析了一通,得出了是因为尴尬的结论。
这结论似乎同样适用于当下的情景,现在昭广手边是应该被打上马赛克的罪证,眼前是不谙世事的拓也,两者夹击令他进退维谷,恨不得从地上找个洞钻进去,心跳快得失控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并且这一回的情况更紧急,在拓也的注视下,他这次可没办法夺门而出、逃离现场了。
他搜索枯肠,万分艰难地逼迫自己的大脑想出了一个应对方案:“呃……没错!拓也,这里面的东西不能看,我弄混了……我记错了!里面是友也大哥的秘密,不是他的收藏。”
藤井昭广毫不心虚地给罪魁祸首的兄长扣帽子:“里面都是他……做了恶作剧之类的坏事以后,留下的证据……!他之前是叫我有空帮他丢掉来着——你可能不知道,有些人做了坏事之后,怕被人发现,于是就自己存着证据,觉得这样最保险……”
“我得替友也大哥保密,所以不能给你看了,”昭广看着拓也,万分认真地说,“抱歉,拓也。”
……
说完这些话后,藤井昭广就听天由命了,他自己都觉得是在鬼扯。
但,意想不到的是,拓也听他这么说,竟然乖乖地直起身体,双眼也不再看着箱子了。
“我懂了。”拓也低着头说。
诶,等等,拓也你懂了什么?昭广忽然看不明白事情的发展了。
“其实,我也……我也做过差不多的事。”
拓也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做了坏事以后,还存着罪证……这种事。”
天啊——没想到一个谎话还能套出一个意外收获啊!
“怎么会呢?”昭广十分意外地问,“你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拓也可不像是会做恶作剧的人。
榎木拓也以一副忏悔的神态,懊悔地陈述自己犯下的罪行:“有一次……我在做饭时,萝卜皮还没削完,削皮器却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想到,我可以拿别的东西试试。”
“电视新闻播完之后,不是常有教生活妙招的小剧场吗……一些家庭用品在它说明之外的用途上,可能也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所以我就……我就从家里找了一个东西,想试着用它代替削皮器。”
嗯?藤井昭广这下子来了点兴趣,他隐隐觉得这件事会很好笑:“咳,这样吗,拓也,你拿了什么来替代?”
“……爸爸的剃须刀。”拓也说。
“哈哈哈,”昭广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你怎么会拿那个来用啊。”
“因为,它和削皮器的结构很像啊,”拓也有些抱怨地说,“我以为会很好用,结果它削了一下萝卜就坏了……最后我只好拿菜刀把萝卜的皮削掉。”
“那,坏掉的剃须刀,你怎么处理的?”昭广笑着问道。
“我拿报纸把它包起来,又缠了圈胶带,然后藏到我房间的杂物箱里了……”拓也局促地说,“感觉丢掉的话,我就和犯罪者似的,实在是太坏了……可是我又不好意思和爸爸说,所以只好藏起来了。”
“好在爸爸以为它是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又还有备用的剃须刀,就没在意这件事。”
看来,街坊四邻口中无比乖巧的拓也,偶尔也会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因为好奇或者好玩的天性而犯下错事。
“原来如此,”藤井昭广好笑地借坡下驴,“友也大哥的情况,也差不多是这样……”
“我会找个时间,尽快把友也大哥托付给我的东西销毁掉,而拓也你的‘罪证’,也最好回家就清理掉吧,”他以共犯般的口吻说,“免得夜长梦多。”
“嗯嗯。”拓也听话地点了点头。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准备下午茶怎么样?”昭广提议他们转换阵地。
“好。”拓也应道。
两人就离开了昭广的房间。
……谢天谢地!可算是蒙混过去了啊!
在榎木拓也看不到的一面里,藤井昭广默默感慨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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