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得很快,起码唐逸是这样想的,因为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向白川讲述曾经的故事。究竟是要直接向白川说明,抑或是假托一个第三人作为指代,唐逸还没想好。
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再反悔的道理,今夜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事解决好。唐逸是这么想的。
唐逸早早来到海边的巨石之上,来时夕阳仍挂在海平面上,虽是失了白日的光亮,却也有染红半片天的本事。
唐逸随意往巨石上的平整之处一坐,海风吹来腥腥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自己是怎样和白川相识的呢?细细想来,似乎是有些久远的事情了。
唐逸觉得,秦川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明明在徐海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几分暮秋的气息,一到秦川,却发现到处已是白茫茫一片。
但来都来了,不好好赏一番秦川的雪景,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只是,偌大个秦川,不知何处的雪景会比较有代表性一些,唐逸陷入沉思。
此番出行,唐逸已是游历了大半个中原,从巴蜀南下云滇,再从云滇一路向东,至荆湖地界。
荆湖多水域,鱼虾很是鲜美,唐逸对荆湖的印象还不错,起码对吃食的评价很高。在荆湖游玩尽兴后,唐逸便取道襄州,打算从襄州北上至开封、燕云等地。
途径襄州时,唐逸来到了真武殿。入乡随俗,唐逸便向真武的一个小道长求了一卦。
真武的小道长只说算得的是“需”卦,还说什么“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之类的话,一套一套的,听着像是在硬背经书上的内容,并没有说什么唐逸能确切听懂的东西,或许小道长还是个实习生吧。
总之,唐逸把小道长的话理解成了这一趟出行总体来说是吉利的,并且最好还要“涉大川”。
川字在这里,有两种解释,一是取川的原意,即“河流”的意思,那么涉大川便可以理解成过一条大河。二是纯看字面意思,即重点放在“川”字上。放眼八荒,与“川”有关的地界,数来数去也只有秦川了。
过河好啊,唐逸心想。唐逸原本就打算着去开封,开封的黄河应该算条大河了吧。
而若是取第二个意思的话,唐逸似乎也可在回程时顺路去秦川走一趟,仔细想想好像也不错。
于是唐逸便继续旅途,按照原定计划先到开封和燕云走了一大圈。
唐逸出发时是初秋,到达徐海时已是暮秋。徐海野一片金黄,满地都是落叶,阳光洒在大地上,金叶映着暖光,空气中弥漫着枯折的草木特有的气息,或许这就是秋天的味道吧。
唐逸在徐海也并未耽搁很久,随意游览了一番,便专程来到神刀堂向冷氏请教了些铸造的技艺,之后便打算从秦川取道回巴蜀。
来到秦川时,唐逸震惊于秦川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于是便有了开始时的那一幕。
秦川的雪景,自然还是秦川当地人最是熟悉。要是能有个秦川的朋友问路就好了。
于是唐逸便找了个当地人问路。于是唐逸便认识了白川。
日渐西沉,海平线处已是一片昏红。唐逸一点一点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或许一切都是因缘巧合吧,若不是到真武殿求了那一卦,唐逸也不会专程到秦川走一趟。若不是白川那天正好下山,唐逸也不会在问路的时候恰好遇到白川。
唐逸走动了几步,在雪地上留下几个足印,没走多久,便看到了一个小村落。唐逸驻足,环视四周,想看看是否有人可以问路,正好看到一个身着蓝白长衫毛领缘的八荒弟子在桥头帮村民扫雪。
蓝白长衫毛领缘,这一看就是太白弟子的装扮。
唐逸上前打招呼,希望能向眼前之人请教一下秦川赏雪的好去处。唐逸叫了好几声的“少侠”,然而这位扫雪的太白弟子却并未答应,只是专注于手中的扫帚与眼前的积雪,没有注意到唐逸。
“少侠,少侠!”唐逸声调提高了几分,太白弟子仍是无动于衷。
唐逸想着这样下去不行,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搭理自己,便换了个法子,使了个“千魂裂”,将傀儡安置在太白弟子面前。
太白弟子被突然出现的傀儡吸引了注意,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
“你是在叫我吗?叫我白川就行了。”太白弟子笑道,顺手挠了挠后脑勺。
“原来是白公子,冒昧打扰,还请见谅。”唐逸行了个礼。
“停停停,别叫我白公子,我不是马!那个谁……不对……那个……你……”白川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似乎在组织语言,说话有点断断续续的。
白川最不喜欢别人叫他白公子,虽说白公子毛色纯洁,体格健美,脚力又特别好,是传闻中的千里马之名,但白川仍是不喜欢被叫成“白公子”。眼下,被这初次见面的人一下子踩了雷,原本白川是想发作的,却见对方似乎还挺有礼貌,细思之下,便突然改口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叫唐逸,唐门的唐……”唐逸习惯性地打开折扇。
“灭门的门?” 白川随口一接,接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找到了机会报“白公子”之仇。
“方才称呼你为白公子是我冒昧,我道歉,但是你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唐逸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悦。
“额……唐逸是吧,不好意思,我也是顺口一接,江湖频道里好多人都这样说……”白川这才意识到自己随口的玩笑话似乎冒犯到了眼前之人。
原本轻松愉快的交流氛围,顿时添了几分尴尬,白川不知道该说点啥来缓解这尴尬的场面。
最后,是唐逸先开的口:“我乃巴蜀人氏,路过秦川,想请教一下,秦川可有何赏雪的好去处?”
“赏雪是吗?我倒是知道几个地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走走,不过得等我扫完雪。”白川似乎想做点什么来弥补刚才的冒犯,很是热情。
唐逸扫了一眼雪地,雪有些厚,按照白川这一人一扫帚的生产力,要扫完这些雪,得花上好一会儿。
于是唐逸便到村落里借了两副工具,打算帮着白川一起扫雪,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更何况唐逸还有个傀儡。
白川看着唐逸动手帮自己扫雪,很是震惊,再看到唐逸的傀儡也能灵活地帮自己扫地,更加震惊。
总之,最后在唐逸和傀儡的帮助下,白川顺利地扫完了雪。
白川终于空闲了下来,这才有机会观察唐逸的样貌。唐逸相貌不凡,眉目冷峻,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看着很是严肃,身着一袭白衣,手持一把看着就很贵重的扇子,随身还跟着一个精致的傀儡。不过,一般情况下这傀儡是看不见的,只有在唐逸的牵引之下,傀儡才会现形。
“走吧,我带你去赏雪,就当是谢谢你帮我打扫吧。”白川的眼睛亮晶晶的。
从前是亮晶晶的,现在也是亮晶晶的。
原来这就是初遇的故事吗?唐逸轻笑,真是又尴尬又狼狈,细细品味之下还有几分好笑,仔细一想,才发现这件事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久到唐逸自己都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或许时间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什么,它不停地带来新的东西,与此同时,旧的事物也在渐渐地远去,而这一切又给人一种恍如“从来如此”的错觉,在局中之人主动去回溯的时候,竟是会有种恍如隔世的神奇体验。
而人也在变化着,或许本性不易改变,但是一些小习惯,却也自然而然养成了,比如唐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从认识白川之后,笑容出现在自己脸上的次数较先前多了许多。
红日彻底被海平面吞噬,连同红日被吞噬的,还有余晖。
入夜了。
唐逸听到了脚步声,准备起身迎接即将到来的听客。
是的,是听客。
今晚,是个有很多故事要讲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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