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番外:我们的故事

灵感来源于《你一生的故事》和盖伦医学目的论。

第一人称 第二人称=?

仿写生硬。时间线混乱。私心最喜欢的一篇短篇

Your soul is on fire,

a shot in the dark.

(你的灵魂炽烈如火,

又如黑夜里的一声枪响。)

——shot in the dark

在那段时间里,我的自由被他们限制了,所以不得不靠阅读和下棋来打发时间。倘若要我把整日的精力花在制定或修改律令条文、催税收看图纸、向海外写信上,我是会疯掉的。我很清楚你的性子,将埃涅阿斯或者雅歌中的某段背完是你坐在椅子上最后的目的。有点担心你到了我这个境地......

我刚刚用升变而得的后将死了那位昂古莱姆骑士的王,他今天已经输了三次,泄气离去。于是我翻开了一本盖伦的书,是那群限制我自由的人留下的,建议我空闲时间好好读读。

“符合自然即健康,一切事物皆有其存在的目的,自然不做无用之事。”我看见他这样写。随后又在重复希波克拉底的四体|液说。随后他们照做,给我放血。

我觉得还是那第一句话更合理。一切事物皆有其存在的目的。

你的母亲希望得到王族的支持收复她的故土埃德萨从而与你的父亲成婚,这是出于她的目的。她想要稳固的婚姻,于是和他生育了你的姐姐和你,这也是出于她的目的。你的父亲想要王位,想要更稳定的联盟,想要被律法肯定的婚姻,于是同她离婚另娶一位公主,这是他的目的。他想要一个合法的继承人,她想要一个来日的控制者,于是你依旧是唯一的王子,而非私生子,这是他们的目的。没有目的,就没有你。

盖伦说,“健康是体内各部分要素、特质及体/液的平衡,允许所有复杂的部分,以“符合自然规律”地运作。”由于你伯父离世、父母婚姻带来的失衡被修正了,耶路撒冷又恢复平衡、健康的状态,有一位强有力的领袖,一位带来荣耀与联盟的配偶,以及一位有着勃勃生机的继承人。

那段日子你们都非常快乐。

而我还在寻找死亡。

你拒绝父母和侍女的照看,你希望能去一切想去的地方,在集市、在猎场、在鞣革场与兵工厂......你自由得像一阵风,无人拦得住你。由于希望尽快支配自己的时间,你的背诵总是又快又好,由于想在第一次出猎时大出风头,你会长时间泡在训练场。你身上的淤青从未彻底消去,然而你不希望疼痛成为绊住你的理由。你向主祷告让它消失,于是它真的消失了。你仿佛预料到了未来的一些事,于是照做了,它也渐渐成真了。

我记得十六岁时从蒙吉萨归来,他们抱来了茜贝拉的孩子。我逗弄着襁褓里的婴儿,尽管我不曾见过那么幼小的你,还是觉得看到了当年的你。因此我把你的名字给了他,正如同我的伯父对我做的。我想我们找到了交汇点,就是在那时,一根绳子两头点燃,在中段两个闷烧的红点重合,一切化为灰烬。十六岁的你我,往日的希望与快乐尚未完全逝去,眼下荣耀正盛,来日的失落与苦痛已经遥遥在望。

盖伦说健康与疾病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对两者的定义可以用类比的方式进行。

“因此,疾病同健康一样,是特殊的事物,前者可以被视为后者的反面,即有悖于自然或破坏身体运行的状态,相对于健康是身体的平衡状态而言,其本质是一种不平衡的状态。”

实际上你与我也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我是你的反面,到了一定时间会被翻过来成为正面,而你将嵌入不可见的阴影。我们被刻在同一块银料上,却不会同时出现。

失衡的时刻又到来了。你的父亲因痢疾暴毙,你不再如伯父所愿被寄予厚望,你不会有配偶也不会有子嗣。他们说麻风病的存在是有目的的,以惩罚那些有道德之恶的人。你那时虽然脾气算不得温和,有时也缺乏耐心,却并非罪大恶极之人。

与此同时,你们的敌人正在壮大。

我会记得你在什么年龄段会失去什么:哪位领主哪座城堡哪截手指哪根软骨.......你的一生会失去很多,但只有我能记得清。那些掩藏于衣袍与面具下的不堪,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有时——讽刺的是——我还会为之自豪,因为直至我不曾见过、不曾亲历的终末你依然会保有一件东西,它同你的名字一起到来:勇气。

除了在蒙吉萨,我会记得你在泉水谷、在迈尔季欧云、在霍布雷德以及在将来的什么地方的壮举。我希望用这个词来形容,因为它不以结果成功或失败而论。

你知道吗?我最近正在完成最后一件壮举。或者说之前的所有年岁我都在完成的途中,现在将要“最后一跃”,就像当年的亚历山大最终决定跨过赫勒斯滂海峡。

或许你很小的时候就清楚了自己存在的目的。你的伯父有一点超乎常人的能力,他看见了自己的死亡,尽管那时他年岁正盛、亦无病痛。于是他把自己的名字——还有王国给了你。实际上他也把这种看见死亡的能力给了你。

在你三四岁的时候他已经过世了,有人说他被毒死或谋杀了。我现在才想到,他会不会早先知道自己会死于非命,却毅然走向了那个结局?你的父母说你很像他。那时你认为是长得像,毕竟发色与虹膜颜色相同。

你会拥有他的才华与魅力,在克服承自父亲的口吃后绝佳的演说能力,令人信服的声音,令人追随与爱戴的气度与身影——倘若疾病没有将其毁掉。

刚刚亲政那几年,他们夸赞你有圣乔治的面容,你的身量直逼六英尺,你的声音清澈又洪亮,如冷泉更胜金石,你的语速很快,迫使他人跟紧你的思路,在未明确具体含义时就服从你的判断,在不能说服对方时你会争执乃至发怒,在必要时也会谦逊地道歉并接受提议。你的余威至今依然能让那群陷入狂热的骑士安静下来,省去我喊停的力气。然而当你从议事厅眺望圣墓教堂的穹顶时,却看到了死亡。众人的喧嚣与赞美刹那间消失不见。

你清楚你存在的目的。拥有是为了失去。活着是为了死亡。

你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忠勇之人。对家族与王国你将效忠,你将继续你伯父与父亲未完成的事业。至于勇气,你会留给自己。

你在战场与病榻上追逐死亡。你不会逃避,在身体条件允许时次次冲杀在前线,穿梭于她的黑面纱之下。

你见惯了伤亡的士兵。死于乱箭。死于火焚。死于马刀。死于痢疾。死于毒井。你见过了太多人的死,他们中有些甚至比你更年轻。你突然发现命运对你也没有如此不公。

你阖上垂死之人的眼,你点燃焚尸的篝火,你念诵着经文折断第三四节椎骨送他们最后一程,你向幸存者展示自己不愈的伤口——那是你一个人的战斗、那是你荣誉的勋章。

当你失去对她的好奇时,你也就消除了恐惧。

我昨晚梦见了乌诺波诺斯,那种衔尾蛇。这或许是我与你相会的原因。人活到一定年龄就想吞噬自己的过往。我的眼睛又干又疼,甚至觉得梦里见到的比现实中见到的更加清晰真实。我不想读盖伦了,它太折磨人了。抄本的绘制者应该把字写得大一点。

如果再让我选一遍,我依旧会向天父许下那个愿望——这或许是我最应该忏悔的罪,因我要求的太多。我不后悔我作出的一切决定,即使我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注定失去之物,我会为拥有的时刻而欢欣,同时失去它们的痛苦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享受:我失去了一种疼痛就要以另一种来换,这是公平的。你可以说我疯狂又傲慢,但我乐意。

我准备好离开了。之后的事我概不负责。

在所有人里,我最了解你,也最爱你。纵使我充满对将来的你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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