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亮闻言顿了一下,摇摇头,又继续低下去挑他的葱花。
“是吗?”
“没觉得。”
或许是因为,在那些枯燥乏味的日子里,她总会是那道来去自由的风。偶尔飞过西伯利亚的旷野,掠过阿拉斯加的雪山,时而又打个转儿,拍拍他的肩。笑着告诉他,看呐,我从没有离开。
而他还会像年少时那样,安静而克制地注视着她。只是这样注视着。
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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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俞亮方绪两个人大袋小袋拎回去时,广场上却找不见裴星人影了。
俞亮脸色肉眼可见有些慌乱,他强迫自己冷静,抓着路人就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金色头发,长得很乖很漂亮的。”
好在裴星特征过于显眼,不久就有好心人给他指了位置。俞亮马不停蹄沿着一路追去,方绪表示叹为观止。
要命。护得真够紧。
很快,他们在不远处,路边野生的老年活动中心里,看见了混迹在其中的一头金毛。
此时的裴星顶着一头金毛,手里牵着一条不知从谁家跑出来的金毛,跟对面几个大爷大娘们......呛嘴,那大金毛还时不时“汪汪”两声,加油助威。
“侬个小姑娘啦,卖相噶好,哪能走棋一塌糊涂,不下啦不下啦!”
“刚是我没发挥好,再下一局,我肯定!不会输的那么惨!”
石桌上的残局可以说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裴星整这么啼笑皆非的一出,本来脸色极差的某人是急不起也气不起了,只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望着。方绪见状饶有兴致地看起戏来。
老大爷战斗力极强,抓着她刚刚下的勺子一通数落。裴星见嘴斗不过,自己也确实技不如人,决定耍无赖。她夺过俞亮手里的吃的,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您跟他下!赢了他我就服您!”
那大爷的老伴儿眼神不太好使,扯着嗓子问她:“侬谈的朋友啊?水平好不啦?”
裴星也扯着嗓子:“大娘!他是我哥!不是男朋友!水平嘎好!冠军级别!”
“喔,侬老公伐?小两口俊俏的嘞!”
大娘看上去耳朵也不太好使。裴星回:“谢谢大娘!”
俞亮已经坐下去开始和老大爷收拾棋盘,闻言抿了下嘴,不自在的回头问道:“你谢她什么?”
裴星咬了口手里的大饼:“我谢她夸我长得俊。”
俞亮很快转回去,却暴露了耳后升腾而起的绯红。
全程目睹裴星是怎么三番两次把他们家小亮逗到落荒而逃的,方绪不厚道笑起来。他已经充分接受了九年前甜甜喊他“方绪哥哥”的小小裴人设全线崩塌,实际上满肚子坏水这件事。
眼看俞亮摒弃杂念,进入了下棋的状态,方绪抱起手,挨着裴星坐下。
他状似无意道:“北斗杯那天,小亮是去找你了吧。”
裴星不可置否。
方绪想了想,毕竟是亲师弟,幸福什么的他做师兄的还是得帮着把握一下。
他摘下无框眼镜,斟酌着开口:“小亮小的时候,老师师母有各自的事业要忙,我们几个徒弟就轮番带孩子,几乎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独立。他下棋的天赋高,老师对他有很高的期待,于是他的童年没有玩乐,没有朋友,只有围棋。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因为一局棋去了韩国,一去就是六年。”
“六年啊,我想也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围棋是孤独的,无非是做题、打谱、对局、复盘,练到吐,练到绝望,一遍又一遍,重复再重复。”
“不过还好,有你在他身边。他跟我提过,你对他是非常重要的人。我想,你们的关系一定是无可代替的吧。”
说到这,方绪停下来打量裴星的神情。本以为她多少会感动一下,可事实却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到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他能顺利跟东湖证券解约,是你帮的忙。”
瞧方绪那一脸见了鬼的样子,裴星朝着俞亮的方向努努嘴:“别那么惊讶嘛,我可比那家伙现实多了。”
您这哪是现实,方绪暗道。
那神算子都没你能。
裴星收敛了表情,罕见的认真起来。
“可我不会一直在。你也是。”
“但你要相信他。相信他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坚强。”
不远处,头发花白的大爷似乎遇到了瓶颈。他已迟暮,反应不如从前了,有时会记不得来时的路,甚至会忘掉他下棋执的黑子白子。
可他对面少年却值风华正茂,面对老人的迟缓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就像对待任何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那样,在老者面前保持谦逊。
她说。
“你得让他去飞。”
方绪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女孩来。他好像突然知道,为什么高岭之花如俞亮,会为她而破戒了。
即使他们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俞亮胜。裴星还没来得及上去吹彩虹屁,就听见一个中年男子急切的声音。“爸!妈!你们哪又跑出来了!快一点回去切饭喽!”
“侬是哪个啊?去去,勿要耽误我走棋。”
“爸!我是侬儿子!来接你们回屋里头!”
“喔,你是儿子。那我是哪个嘞?”
“你是我阿妈!”
两位老人似乎已经全然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跟两个年轻人下的那两盘棋。他们手牵手在原地打转,像一对迷了路的孩子。
那中年男子略带歉意地从裴星手里接过金毛的狗绳,“谢谢你们陪我爸妈下棋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家人走后,三个人都有些沉默。
裴星轻声说:“阿兹海默。他们会遗忘很多东西,包括自己。但大娘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老伴喜欢下棋,他们认不得路,狗狗就牵他们来。其他的老人家嫌弃大爷下的慢,大娘就到处求人跟他下。”
“他们也许忘了全世界,却不会忘记相爱。”
她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凝重,转瞬拍拍肚子说:“诶,你买少了,我都还没吃饱。”
俞亮瞳孔震惊:“你全吃完了!?”
裴星舔舔嘴唇,把最后一个塑料袋扔进垃圾桶。
“别这样嘛。大不了以后你老了也痴呆了,人不肯跟你下棋,我也去抓小年轻给你练手啊。”
“......我真是谢谢你啊。”
“啧。你这么想呢?我们可是到老都是朋友呢。”
到、老、都、是、朋、友。
此时的俞亮不知道,他因为这句话而在心底产生的抗拒意味着什么。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异样,只是硬邦邦地转移话题:“下午想去哪?”
“哦,我下午约了明娴阿姨。”
“你们去哪?我也去。”
“嘿嘿,我们不带你。”
“......”
方绪摇摇头,跟在身后笑看他们打打闹闹。
他们并肩而行,阳光把他们的背影拖得很长。
*
尽兴地玩了一天,夜晚坐到床上的时候,裴星整个人都很恍惚。
她今天感受到了很多的“爱”。各种意义上的。
她满足地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一圈,非常完美的一天,如果能做个好梦,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电话铃响了。
“不是要监督我吗?”
男生干净的嗓音近在咫尺,让人莫名安心。
而不同的是,他们不再相隔万里。
她闭上眼。
“晚安,小俞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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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裴星都要听着俞亮下棋的声音才能安然入睡。
这成为了两个人共同的习惯,只不过后来,他们时常会用成年人的方式代替这项活动。
某一次,情动难捱,缱绻缠绵。
折腾到后半夜,裴星脱力地倒在床尾,迷迷糊糊听见浴室水声渐停。
宽肩窄腰的男人擦着头发从水雾中走来,浴袍松松垮垮在腰间系着,线条明朗。
靠。别看他平常骄矜清贵、可远观不可亵渎的样儿。
到了床上就一霸道狼狗。
禽兽不如。
裴星拿起枕头丢他,“俞亮!说好的最后一次!你又哄我!”
红痕暧昧,布着棋茧的手轻抚过她身上情/潮过后的印记,“那也要有人抵不住诱惑,我才能有可乘之机。”
的确对纵了欲的俞亮抵抗力为零的裴星回想起不久前那些不可描述的旖旎,脸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偏偏嘴上还不肯饶人。
“你变了俞亮。我小时候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心机boy。”
俞亮嗓音微哑,手上的力道加重。“我要是不玩儿点套路,女朋友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
裴星瞬间就从他带着情绪的语气中猜到了缘由。
彼时,年少时的好友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国内最年轻九段俞亮25岁时已经坐拥三大头衔,冠军拿到手软;李承赫一手创办的电竞俱乐部一跃成为韩国之首、亚洲前三;Olivia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翻译,目前在为国际组织效力;吴在贤继承父母衣钵,在艺术界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老友们难得聚齐,来到她的家乡,几人一时兴起,在路边大排档发起酒疯来抱在一起又哭又闹的,看不出半分成功人士的模样。偏偏还被娱乐八卦报的狗仔拍了下来,几张角度刁钻、把四人聚会硬生生拍成二人幽会的马赛克图,今晚头条都是一整版的“劲爆!背景成谜电竞王子赫少现身中国街头与神秘美女深夜拥吻!”“玩咖还是资本咖?起底韩国明星电竞选手赫少的亿万身家!”
裴星很不怕死地来了一句:“你看到了?”
“呵呵,这届狗仔眼神不行啊,好歹我也是本市著名青年企业家。”眼看着某人本就不好的脸色愈发的黑,她无端感觉到一丝危险,求生欲极强道,“......兼中国第一棋手俞亮先生的漂亮女友。”
俞亮不发一言。在他沉沉的目光下,裴星很快败下阵来,摇着他的手臂撒娇:“好嘛,我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小俞老师?”
“想求饶。”
俞亮一字一顿,手从她的背部一路滑到腰际。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裴星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俞亮握过她的脚腕将她拽回来,扣住她双手压在床上。
吻铺天盖地地落下,带着不满和绝对的占有,不给她任何喘息机会。
“那就再来一次。”
开个小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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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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