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野那句“明天再来”,像一句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点亮了高梁整个世界。接下来的日子,成了高梁在疗养所里最期盼的时光。
顾一野果然每天都来。时间不定,有时是傍晚训练结束后,披着一身尘土和夕阳的余晖;有时是午休间隙,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有时甚至是深夜,在他结束学习或战术推演之后,踏着清冷的月光悄然出现。
他依旧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陪着高梁在小树林里散步,或者坐在石凳上,听高梁絮叨那些康复中的琐碎和分队里流传的、无关紧要的趣事。但那种冰冷的隔阂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却切实存在的默契与温存。
高梁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已经可以不用扶着东□□立行走一段时间,脸色也红润了许多,那双眼睛里的神采,也随着顾一野每日的到访,越来越亮,越来越灼热。
他开始不满足于只是并肩而行和静坐无言。
他会“不小心”在走路时碰到顾一野的手臂,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话题,耳朵却悄悄竖起,捕捉着顾一野那一瞬间细微的反应——通常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一下,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避开。
他会在顾一野专注地听着远处操练声时,偷偷地、长久地凝视他的侧脸,目光贪婪地描摹那精致的下颌线和微微颤动的睫毛,直到顾一野有所察觉,疑惑地转过头看他,他才慌忙移开视线,脸上发烧,心里却像偷吃了蜜糖。
他还会在顾一野离开时,仗着自己“伤病员”的身份,耍赖般地要求:“明天早点来?”或者“后天能不能多待一会儿?”而顾一野,虽然从不正面答应,却总会用第二天的实际行动,默默满足他那点得寸进尺的小心思。
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默许的靠近,像一场无声的舞蹈,在两人之间悄然上演。林间的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伴奏。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乌云低垂,似乎酝酿着一场夏日的雷雨。顾一野比平时来得稍早一些,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结束一场高强度训练就赶了过来。
高梁正站在一株老槐树下,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脸上立刻绽开笑容:“要下雨了。”
“嗯。”顾一野走到他身边,也抬头看了看天,“看样子不小。”
“正好,凉快。”高梁说着,很自然地朝顾一野靠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的热气。
顾一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没有后退。他能闻到高梁身上淡淡的药味和清爽的皂角气息,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味道。
“你身上都是汗。”高梁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和作训服领口,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训练很累?”
“还好。”顾一野言简意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高梁近在咫尺的脸上。因为靠得近,他能清晰地看到高梁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和那微微翕动的、带着健康色泽的嘴唇。
他的喉咙有些发干。
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砸落下来,瞬间就打湿了干燥的土地和树叶。
“下雨了!快躲躲!”高梁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顾一野的手腕,拉着他朝不远处一个废弃的、用来存放园艺工具的低矮小木屋跑去。
顾一野被他拉着,手腕处传来高梁掌心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拒绝的力道。雨水很快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肩膀,冰凉的触感与手腕处的灼热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有些恍惚。
小木屋很窄小,里面堆着些生锈的锄头和断把的扫帚,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味。两人挤进去,空间顿时显得逼仄起来。门外,雨幕如织,哗啦啦的声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高梁松开顾一野的手腕,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喘着气笑道:“这雨来得真猛。”
顾一野没有笑。他靠在粗糙的木墙上,微微喘息着,目光落在高梁被雨水打湿后更显黑亮的头发,和那顺着脸颊滑落到脖颈的水珠上。狭小的空间里,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高梁身上那股混合着雨水、药味和独特男性气息的味道,霸道地充斥着他的感官。
高梁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他看着顾一野被雨水浸润后愈发清俊的眉眼,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那紧抿着的、仿佛带着某种诱惑力的唇瓣,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
这些天积压的所有克制、所有小心翼翼、所有汹涌的爱意,在这与世隔绝的方寸之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和这过分亲密的距离,彻底点燃了。
他向前逼近一步,将顾一野困在了他和木墙之间。空间太小,他们几乎贴在了一起。
顾一野的呼吸一滞,抬起头,对上高梁那双此刻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爽朗和促狭,只剩下**裸的、毫不掩饰的渴望和深情。
“顾一野……”高梁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我……我忍不住了……”
顾一野看着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推开。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慌乱,一丝无措,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等待了很久的、认命般的平静,和眼底深处那悄然燃起的、与之呼应的星火。
他的沉默,就是最大的鼓励。
高梁不再犹豫,他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势不可挡的决绝,吻上了那双他肖想了太久太久的唇。
起初只是笨拙的、带着试探性的触碰,唇瓣相贴,感受到的是彼此冰凉湿润的触感和剧烈的心跳。
顾一野的身体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唇上那陌生而柔软的触感,和高梁灼热急促的呼吸,真实得可怕。
高梁得不到回应,心里一慌,微微退开些许,抵着他的额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慌和哀求,声音破碎:“……可以吗?”
顾一野看着近在咫尺的、充满了不安和爱意的眼睛,看着那微微颤抖的、带着水光的唇,一直紧绷着的、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终于,“铮”地一声,彻底断裂。
他闭上眼,几不可闻地、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应了一声:
“……嗯。”
如同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许可,高梁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他不再克制,重新吻了上去,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所有思念、所有爱恋、所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深入地、用力地吻住了他。
这个吻,生涩,却炽热;笨拙,却真诚。带着雨水的微凉,带着泪水的咸涩,更带着几乎要将彼此灵魂都燃烧殆尽的滚烫爱意。
顾一野起初还有些僵硬,但在高梁那不容置疑却又温柔无比的攻势下,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生涩地、试探性地开始回应。手不自觉地抬起,抓住了高梁病号服的前襟,布料在他手中皱成一团。
狭小、昏暗、弥漫着霉味的小木屋里,两个年轻的军人,在隔绝了世界的雨幕声中,忘情地拥吻着。所有的规则,所有的警告,所有的顾虑,在这一刻,都被这倾盆而下的雨水和这抵死缠绵的亲吻,冲刷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因为缺氧而气喘吁吁,高梁才万分不舍地松开了顾一野的唇,但额头依旧抵着他的,手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将他圈在自己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顾一野靠在他怀里,微微喘息着,脸颊绯红,眼睫上还沾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情动时的湿意,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氤氲着一层迷离的水光,动人心魄。
高梁看着他这副从未显露于人前的模样,心脏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又低头,在他微微红肿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声音带着饱餐后的餍足和无比的珍重:
“……顾一野,我爱你。”
这一次,顾一野没有回避。他抬起眼,望向高梁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此刻动情的模样。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带着破釜沉舟般决然的、清晰的声音,回应了这句他迟到了太久的告白:
“……我知道。”
我也爱你。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他知道,高梁懂了。
因为高梁看着他,眼眶瞬间红了,然后,一个大大的、傻气的、却充满了无尽狂喜和幸福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比窗外任何一道闪电都要明亮。
雨,还在下。
小木屋里,爱意在无声地汹涌流淌。
无人区的玫瑰,终于在风雨的掩护下,向着它唯一的太阳,彻底绽放了它深藏已久、炽热无比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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