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流动的冰蓝薄纱似乎能够吞噬所有光源，绵长的拖尾翻涌着水晶浪花，向前的每一步都像踩着月光的缎面，腰间的蓝宝石与月光的明暗一起移潮复涌。
月光在纱幔深处豢养了一片会呼吸的海，雪之下抬手接过那朵蓝色的玫瑰，月光的鳞片便簌簌坠落。
《爱之梦》的旋律仍在流淌，他十指相扣地牵着她向前走。
掌声吗？或者是惊讶与欢呼声？也许有吧，只是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得，也什么都听不到，他所能看见的，是她穿着他挑选的婚纱，他所能听见的，是她走在自己身边裙摆与地毯相吻的沙沙。
这条路本来应该很长，他曾切实地设计过绕体育公园一周的步行路线，但到最后，它只能有这么长。
他牵着她走到了主舞台，台上一盏盏灯光亮了起来，偏冷的光线让这一切都变得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幻觉。
被笑了一整天的绿洲仙女忍足侑士煞有其事地捧着一本厚重的书，被麦克风扩响的声音回响在整个体育场中。
“欢迎各位来宾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期来到绿洲王国，与我们一同见证公主与王子盛大的婚礼，现在，我们美丽善良勇敢的公主和同样英俊善良勇敢的王子已经站在了本仙女的面前。”
“在万千来宾的注视下，本仙女将会记住你们的回答，现在，王子殿下，请将你想说的话坦荡地、勇敢的向公主倾诉。”
不知道是不是迹部的错觉，他总觉得在“坦荡”那个词上忍足刻意加重了语气。
……算了，不重要。
在头纱与西装翻领交界的阴影里，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今晚她的一切都很美，像他的目光初次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光线织成轻薄的纱幕笼罩向她；像他第一次与她对视的那刻，她微微抿了抿嘴角，眸子里被他的身影投下一块微不足道的石子，略微荡开了一丝涟漪。
“我爱你。”
现在的他和那时的他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仍旧桀骜，不服输，喜欢掀翻烛火点别人的暮色。
“我愿意尊重你，支持你，和你面对人生的每一段旅途。”
“我愿意与你分享我的一切，无论快乐还是悲伤，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我会永远将你视作珍宝，直至世界尽头。”
其实那时她让他别再来斋藤家选择她的理由，他一条都没听进去，在他脑子里，那些话转了个弯也只不过是在说他更年轻、更帅气、更高尚、更无私、更真诚、更有灵魂。
“我愿意一生一世，与你永不分离。”
“我真诚而热烈的，从灵魂深处深爱着你。”
所以在回程的路上，他才会问出那个问题。
我会和她结婚吗？
“我爱你超过未来所有的日子。”
“我爱你超过我们之间的每一次争吵。”
“我爱你超过任何可能将我们分开的距离。”
“我爱你超过任何试图阻碍我们的障碍。”
也许他是赌输了吧。
不然为什么她始终保持距离；不然为什么他永远是她作出的选择里最先被放弃的那个；不然为什么他一直没有等到她喜欢他的那一刻。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丈夫吗？”
她总以为她是他千挑万选、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
可从京都离开的那天，母亲问他，你喜欢她吗？
他的答非所问，其实已经做了选择。
现在，他只需要听她像剧本上的台词那样说一句，我愿意。
这又怎么不算是结局呢？
但她说，“谢谢。”
这不是剧本上的台词，他看着她的眼睛，想从她如往常一样平淡的眸子里读出她的心思，可她双眼里通透得什么都望不见。
随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哦，她好像在笑。
“人的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人们彼此相遇、同行，就像此刻的我们一样。”
“如果你问我的意愿，我希望你的人生，可以不被丈夫这个身份所限制。”
“我希望你可以尽情做一个自由的，骄傲的，甚至是有点幼稚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原来的剧本不一样，他下意识地将向她伸出的手指往回收了收，下一刻她却将手搭在了他的手掌心。
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彼此的瞳孔在潮湿的寂静里相撞，他在她眼里瞥见自己的倒影，于是握紧了她的手。
“在你的人生里，我会化作春风，化作夏雨，化作秋叶，化作冬雪。”
“年年岁岁，至死不渝。”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她不会、也不应该在这里和面前的这个人谈起感情。
地点不对，时间也不对。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偏偏就在这儿啊。
“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第一枚火种穿透夜幕的瞬间，空气骤然紧绷，那簇微光沿着抛物线攀升，在抵达天穹最高点时轰然炸裂，隔着月光映亮了她的脸。
等到明天，她还是会说，这只是演戏。
千万道金丝从爆炸中心迸射，编织成流动的瀑布，垂落时与空气摩擦发出细密的簌簌声，残留着燃烧的轨迹还未来得及消散，直到第二波赤红花火在穹顶盛放。
西装纽扣勾住了月银薄纱，视网膜上模糊不清的光斑和唇齿间的喘息重叠，远处人群为烟火的欢呼化作潮湿的嗡鸣。
胭脂色的光粒如暴雨倾盆，却在触地前化作细雪消散，蓝紫色绣球花突然在西北角绽开，层层叠叠的星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花瓣，当最大那朵膨胀到极致时，中心竟迸出翡翠绿的萤火虫群，这些荧光小点在坠落途中次第熄灭，如同被夜风吻去的星辰泪滴。
这次接吻的借口是什么？是不是还和上次一样？
他懒得想，也许是戏里本来就有吧。
他只是抱着她，听着漫天的烟花此起彼伏地响，和他起伏的心跳同频共振，七彩虹霓绽放在月前。
流动的光之雨幕中，她听见他说。
“你的名字不是他们的纪念，不是他们爱情的象征，庆典，烟火，鲜花，有人欢笑，有人悲伤，所有你感受到的好的不好的一切。”
“这是你的满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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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这是你的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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