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文件页上字数繁多,雪之下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看完全部内容之后才将文件放在了手边,转头看向了车窗外,从旁边伸出的手拿起那份文件,象征性地翻了几下。
迹部随手将文件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瞧着她的模样,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没有人说过你在演戏方面很有天分吗?”他调侃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之前她面对斋藤辰也时愤怒和不满的情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微皱着眉头挣开了他的手,抬了抬眼角,“你也不差啊,每次在那老头子面前都演得像模像样的。”
他优哉游哉地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声音里透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息,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本大爷从来不演戏。”
她懒得跟他掰扯,重新转头看向窗外,“体育斤的厅长稻叶世志,是那个死老头子的门生,下一次改组有很大可能会接任文部科学大臣。”
“他还是不死心啊,放不下自己这么多年在政坛经营的一切,还想着四处招揽、拉拢别人为自己卖命,”迹部按下了车窗的按钮,窗外的风吹开了他额前的发丝,雪之下看着手机屏幕上手冢国光的消息,边回复消息边说道,“年纪大的人总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日渐下滑的人生,越是势微就越是怀念过去的自己,拼了命地用尽办法控制自己下滑的趋势。”
“但这个时候,往往盼着他死的人要远远超过希望他继续活下去的人,选区、民意、支持率……外强中干的庞然大物倒塌时,多的是分食尸体的人,他要是能接受自己的现状,或许也不用活得这么辛苦。”
“不过,既然他不打算平静地走完自己的下坡路,我倒也不介意送他快点去死。”
迹部听到她的话放肆地笑了起来,手指一下又一下轻点着眸边的泪痣,眼底闪过一道狭光,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换了个话题,“把你直接送到医院吗?”
她打量了一番自己坐着的豪车,摇了摇头,“你觉得这车停在医院门口合适吗?麻烦送我去森神间公园。”
Rolls-Royce Phantom,价值一点八亿日元。
“……难道停在公园门口就很华丽吗?”
“你送不送?”
“你好歹也应该注意一下这是本大爷的车,语气更讨人喜欢一点怎么样?”他不满地说道。
雪之下放下了手机,转头看向了他,声音清清冷冷,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散漫劲儿,“你再有这种无聊的要求,我不介意让你的这辆车只剩一半。”
迹部嘴角抽了抽,良好的礼仪让他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撇开眼看向别处,按下了车内挡板的按钮,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道,“去森神间公园。”
“是,少爷。”
雪之下满月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走在熟悉的走廊中,一直走到幸村的病房前,他一向都是住在高级的单人病房,但此刻在他的病房外立海太附属中学网球部的正选队员们都情绪低落的站在外面。
真田弦一郎守在病房门前沉默不语,看到她过来也只是微微抬了抬头,随后又将目光别开了。
她看向他身后的房门,低声问道,“精市醒了吗?”
“……嗯。”
“喂,你怎么现在才来,不是说比赛结束之后就直接来医院看……”切原赤也生气又不得不压低声音,之前明明说好了要在第一时间回到神奈川看望幸村部长,但手术都已经结束了这么久,眼看着到了晚上她才来。
不是说是幸村部长很好的朋友吗?哪有这样做朋友的!
“我跟你很熟吗?”她冷冷地说了一句,拉下外套的拉链随手将满是泥土的衣服扔在了地上,“我现在本来应该给你两拳的,但不二和龙马不让我这么干,所以算了,少来烦我。”
切原听到她的话明显愣了一下,稍稍提起了精神的眼睛很快又沉寂了下去,甚至变得更加沮丧。
说完,她拎着手里的背包握着门把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都有些阴沉,幸村躺在床上没有动静,听到门的声响也只是轻缓却淡漠地说道,“请你出去,我需要一个人休息。”
她站在门边看着他,舒了一口气,“精市哥哥。”
原本闭着眼睛想要静下心来消化关东大赛失利结果的幸村精市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眼前昏暗的天花板更像是他此刻的心境。
“有人说过你很会撒娇吗?”
她慢慢地走到他旁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今天刚做完手术的身体就算恢复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没有痕迹,他的面色看上去还是很苍白,她将他的手背贴住了自己的脸,手上发凉的温度让她的眼睛片刻间有些发涩,“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他轻笑了一声,手指触碰着她的脸,目光却看到了她身上的伤,这让他稍悄睁大了眼睛,用另一只手撑着坐起了身,关心的话还没问出口,就看到她弯下身从脚边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个瓶子放到了他的面前。
在昏暗的病房中,瓶中萤火虫放出微弱的光芒,那些星星点点闪闪烁烁,神奇而又飘忽,仿佛是星星在眼前呼吸。
“漂浮的星星……”
他喃喃地说着,窗外的蝉鸣仍旧叙说着夏日,眼前的绚丽是奇幻的花火,如素练般的月光洋洋洒洒地镀在他的身边,编织在他眼中的微光之网映着她的轮廓,将她的脸渲染得更明朗。
脸侧新鲜的划伤还在丝丝缕缕的渗出血来,他蹙着眉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过她的伤口周边,阖了阖眼,忍住了冒起的酸涩感,“傻瓜,抓了多久啊。”
“没多久,你也知道我本来就掏鸟捞鱼抓虫什么都擅长,”她的嘴角轻轻上扬,“而且,一想到精市你想要看这个,抓着就更有动力了。”
“不过,它们呆在瓶子里还是太憋屈了,下次我们一起去更广阔的地方看吧,好吗?”
那些光芒变为虚焦,只有她的脸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楚。
她手中捧着的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可他觉得那光还是不如她眼里的更亮。
“好。”
脑中的画笔将她空缺的时间涂涂改改,再凭着思念流转填补完全,直到熟悉的记忆更清晰他才觉得安心,轻声将她的问题应了下来。
他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个瓶子,瓶身上残留的是她手心的温度,她望着他眼眶泛红的地方出神,他的不甘与失落和门外走廊中站着的那些少年们眉间眼角如出一辙。
她像小孩子一样伏在床边,仰头看向他,看着他眉宇间仍旧化不开的落寞,只觉得苦涩不断泛开。
“精市,你还记得以前教练说我在练跆拳道上没有天赋,我一个人躲起来哭的事情吗?”
他怔了一下,握着瓶身的手指收紧了一些。
怎么会忘呢。
那天教练又告诉她的父亲,她没有练跆拳道的天赋,换个别的项目去练可能会发挥更大的潜能,没必要一直在这个技能上死磕,毕竟她现在已经开始跟不上训练课程了。
她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大晚上的她父亲给每个同学和朋友的家里都打去了电话询问她的去向,话语中的急切溢于言表,本来已经打算上床睡觉的他接了电话就跑出了门,把她平常会去的地方一个个跑了个遍。
他和真田两个人分头找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在海边的沙滩上找到边哭边垒沙子的她。
本来他打算看到她之后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大半夜的跑不见是多让人担心的事情,可在看到她脸上和沙子混在一起的泪水时他突然又狠不下心来了。
他只能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捧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垒着始终被冰冷的海水冲毁的城堡,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他的手上,与海水融化在一起,她的手不动了,盈满泪光的眼睛盯着他,眼中映照的月光碎碎圆圆,然后全都淌进沙缝里。
你是笨蛋吗?她这么骂他。
这些东西是堆不好的,永远堆不好的。
“那时候,你说教练说得不对,天赋不是只有力量和爆发力两种,坚持、努力、韧性都是天赋,从什么地方跌倒就从什么地方站起来是天赋,在别人的否定声中肯定自己也是一种天赋,所以我在你眼里从来就不是没有天赋的人,只是需要比别人更辛苦的去兑现自己的天赋。”
“可能过程确实很艰苦,但你会一直陪着我。”
幸村自己也不太能把这些话记得这么清楚了,后续还能记得清的只有她在海边又堆了好久的沙子,终于有一天把那些软烂的沙子堆成了形,兴奋地笑着跳到了他的怀里。
像夏日沁凉的汽水膨胀消解在他的耳边。
她说,精市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年少的回忆从深水中翻跃,她从岸上握住了他的手,扣住他跳动的脉搏将他拉出那片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精市哥哥,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将队友拒之门外并不是因为埋怨,而是对自己病痛和无法尽到部长职责的自我责备呢。
“以后可能确实很会艰苦,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月光勒紧了他和面前的一切,像是种拥抱的错觉。
于是他攥紧了她的手,将手指嵌进了她的指缝中,便当真的拥抱。
如满月居于夜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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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我会一直陪你”我们都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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