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测完,藤原绫音收拾书包从教室走出去。她推开走廊上的窗户,看到人声鼎沸的网球部。
她想起昨天迹部景吾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大叹一口气。
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这么艰难吗。
“绫音!绫音!”
藤原绫音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看到以前在编辑部里关系还不错的同事。
“绫音,可找到你了,副部长在找你呢。”
“找我?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迹部点名要你写这礼拜比赛的采访稿,现在部里全乱了。”
“哦是吗……跟我有什么关系。”藤原绫音看着自己的鞋尖,上面沾了一点墙皮的灰。
“部长和副部长吵起来了,为了要不要你回部里的事情。”
“他们……大概是弄错了吧,”藤原绫音抬头,笑着说,“这个讨论的前提是,我还会接受他们的邀请。”
“我一会还有事情,就先走了,谢谢你来告诉我。再见。”
藤原绫音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下楼,沿着中心大道来到网球场门前。离比赛还有三天,大不了天天来这里蹲着,课活的时候,下训的时候,午休的时候。她不信这帮少爷们忙到连读一篇报道的时间都没有。
“诶,侑士,你看那个坐在树底下的女生是不是昨天拦我们的那个。”向日岳人打完一球,向后场跑去的同时对忍足侑士扬了扬下巴。
忍足侑士看向球场外小坡上的那个女孩。她也在看着场内,只是她的眼神似乎和平常围绕在这周围的姑娘们不太一样。
“和我打还有余地分心吗!侑士!”
砰——
一记扣杀。在场地对面观战的迹部景吾顺着他们刚才的目光看过去。
是昨天那个女孩。
还没来得及看她塞过来的那一堆东西。
她是真的要写报道吗?还是……另一个小花招。
迹部景吾想起这些年自己见过的把戏,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她们不知道,自己一眼就能看穿那些拙劣的伎俩吗?那些男生。女生。出于不同的目的,像森林里的狼一样执着地盯着他,他从小到大见得太多了。
所以他爱在网球部呆着。这个世界上只有这片球场是干净的。只有他的队友值得他把后背露出来。
那么……她想要的是什么呢?仅仅只是,写网球部的报道吗?
藤原绫音见球场上的比赛结束,就不再看向场内,低头记着刚刚观察到的笔记,嘴里念念有词。迹部景吾把手掌放到眉心,透过指间的缝隙锐利地扫视着。
他对着她的口型,念出了三个词。
前驱体。
后倾。
30度。
突然,迹部景吾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桦地!”他喊着,把拍子递给他身后的少年,“叫下一组来训练。”
“好。”
前驱体后倾30度。
前驱体后倾30度!
如果刚刚忍足侑士做到了前驱体后倾30度,右手挥拍,刚刚那个扣杀完全可以在底线前被截回来!
迹部景吾的步伐有些急促,他走进活动休息室,从一堆文件中翻找着随手丢在桌上的那摞打印纸。有本月比赛的计划讨论。有练习方式的草稿演算。
唯独找不到昨天的那些纸。
她是谁。
她要做什么。
她为什么知道怎么回击。
女子网球社的么?似乎没有听说过……
——咚咚咚。
“进。”
“居然不盯着日吉的比赛吗?迹部。”忍足侑士没有进来,只是饶有兴味地靠在门边。
迹部景吾向这边瞥了一眼,索性坐在了桌前的办公椅上,右手放在扶把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
“你在找这个吗?”
忍足侑士晃晃手里的文件夹。
……
居然忘了昨天顺手给了他。
“你知道今天编辑部内讧了吗?”忍足侑士笑着走过来,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却不打算离开,“听说闹到了学生会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嗯~那可是很有关系的呢。毕竟,是你点名的记者跑掉了。”
忍足侑士单手翻开文件夹,用食指点点首页的那个名字——“藤原绫音”。
“山田似乎忘记署名了。”
忍足侑士把“忘记”这两个字念得很刻意。
“你早就知道?”迹部景吾挑眉,身子向后靠在真皮的椅子上。
“刚刚才知道,”忍足侑士把文件夹推向迹部景吾,“盛世豪庭的放题。你欠我一次。”
“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品味吗?”
“穷人家的孩子,不敢奢望太多~”忍足侑士摆摆手,走出活动室。
“……”
盛世豪庭的放题本身确实并不昂贵,难的是每日仅有十位的预约名额,不动用些资源连入场都难。本来准备赢下都大会去庆祝。居然被他先摆了一道……
真是令人不爽。
迹部景吾拿过文件,认真看了起来。
“日常的训练就这么懒散……部长都不在场地里盯着……”藤原绫音晃晃脖子,弯曲颈椎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还不如手冢呢……”
藤原绫音想起转学前,自己会等女子网球部的部活结束后去场上对着墙玩一会。她知道自己早晚要离开的。所以不敢在这里交朋友。
好在她深爱着这种球场上的孤独。她热爱这项运动。网球,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热忱,她已经对太多事情漠然了。
她总是会拖到大门关闭的最后一秒。背着网球包火急火燎地在门卫大爷的抱怨声中奔出去。
她总是会遇见一个人。一个和她一样滑稽地背着网球包逃过大门上钥的人。
他是青学网球部的部长,后来,成为了她的好友——手冢国光。
她知道他会在更大的舞台上发光发亮的。也许是十年后,也许,就是这个夏天。
“坐在这里借着路灯写字还真是不华丽啊。”
突然出现在头顶的声音打断了回忆。
藤原绫音抬头,看到了一张出乎意料的脸。
“迹部桑?”藤原绫音站起来,右腿被压在肘下有些麻痹,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迹部景吾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藤原绫音躲开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扶着树干,解释道:“坐得时间有些久了。”
“为什么不到部里来?”
……
到底是谁昨天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啊。
“所以,周末我们可以进行采访了,是吗?”
迹部景吾闻言笑了,“你不问我怎么看你的稿件吗?”
“难道这不是答案吗?”藤原绫音耸耸肩,也笑着看向他。
“……周日8:30,东京体育馆,9:00停止入场。”
迹部景吾身后的魁梧少年把一张票轻轻放在藤原绫音的笔记本上。上面写着“内场VIP”的字样。
“多谢,迹部同学!”
藤原绫音对着迹部景吾的背影说道。
迹部景吾听到了,却没有回头,只是把外套甩在肩上,几步走向坡下大路岔口,那里三两站着一群少年,见他来了都向这边看来。
臭屁大少爷。
这是藤原绫音脑海中出现的唯一一句话。
“迹部居然同意了?”
“你那是什么语气,难道你觉得肯定不成啊?”
“不是……”早川初仁沉默了一会,轻声说,“不愧是你啊,绫音。”
“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事,除非他找到比我写得更好的人咯。”
“那周末我陪你去。”
“没事,我记得那天中午有棒球抽签会吧,你还是参加这个吧。”
“……好。那我结束了来找你吧,我可以……”早川初仁又顿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一般说道,“我可以,再去拜访一下叔叔阿姨吗?”
“嗯……我想,不必了。谢谢你,初仁。”
……
……
……
藤原绫音放下电话,抿抿唇,走过家门口,来到了街道尽头的施工棚前。右手举着电话的时间太久,小臂有些酸胀。
这是一片烂尾的建筑工地。原本计划要建一套媲美银座的商业中心,开工几年后就再没人到过这里,只剩下没来得及撤走的施工帐篷和空洞地张着嘴的钢筋混凝土大楼。
藤原绫音依稀记得。妈妈好像和爸爸因为这个事情大吵了一架。爸爸希望商业中心的建成能带来房价的飞涨,这样就可以卖掉家里的房子离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东京。而妈妈却拼死不愿离开这栋房子,尽管它早已衰落凋零成了苍老的样子,在繁华的都市里苟延残喘。
还好,开发商的破产结束了争吵。顺便给她留下了一个可以躲藏的安静去处。
藤原绫音知道初仁在想什么。
她也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自己办报社。
她知道自己是可耻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卑鄙吧。她在利用初仁对她的愧疚,她什么都知道。
其实,当年的事怎么能怪他呢。
藤原绫音笑笑。
这些年过去了,这里的物,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包括她自己。只有他看起来还是像当年一样单纯,还是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到处乱转的小朋友——虽然只比他大一个月,却骗着他叫了三年的姐姐。
藤原绫音觉得自己正在被这座街区慢慢腐蚀。她觉得自己现在变得越来越自私了。
——初仁,我希望你可以自由开心的生活,像小时候一样。如果报刊会成为你的负担,不用担心我。
发完这条信息,藤原绫音抬头看看清冷的月亮。今夜的天空无云。藤原绫音起身慢慢走回家。
还是不习惯亏欠别人。
哪怕是他。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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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做一份真正的网球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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