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身体也不好,漂泊不定。
这些念头像一把把盐,撒在他早已血肉模糊的心上。
他原本可以给她最好的生活,可以让她无忧无虑,可以让她永远保持那份明媚张扬。可这一切都被他亲手毁了,被年少的傲慢,被仇恨的束缚,被那些他曾经以为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毁了。
他只剩下这具冰冷的躯壳,和永无止境的痛苦与怀念。
时间在房间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整天。门外偶尔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大概是一一担心他,却又不敢进来打扰。
幸村精市一动不动。
他的世界已经缩小到这盏昏暗的壁灯下,缩小到这张床的范围。外面的一切,凶手的追查,游轮的动向…甚至整个世界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与他无关。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守着她,似乎只要他守得足够久,时间就能倒流,奇迹就能发生,她就能再次睁开眼,和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但他知道不会了。
永远不会了。
他的小兮儿,真的不在了。
这个认知像最终的审判,带着冰冷的,绝望的重量,彻底地压垮了他一直强撑着的脊梁。
他慢慢地地弯下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床沿上,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渗出,沿着高挺的鼻梁,无声地滑落,迅速湮没在深色的羽绒被里,消失不见。
小兮儿…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紧绷的肩线,泄露了此刻这个男人无声的崩塌。
我永远地失去你了。
门外,幸村一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毯上,她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抽动。
她似乎感受到了门内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令人窒息的悲伤。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个样子。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强大的,冷静的,运筹帷幄的,即使是在祖母去世的时候,他也只是变得更加沉默和内敛,从未流露出如此…
幸村一一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悲伤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但随之涌起的,是更加汹涌的愤怒和决心。
不能就这样算了!
绝对不能!
她猛地抬起头,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鸢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黑色的连衣裙,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强行压回心底,只剩下锐利和坚定。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毅然转身,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声响。
她找到了正在临时办公室内沉默不语的工藤新一。
“还是没有凶手的消息吗?”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像刚刚经历过情绪波动。
工藤新一抬起头,脸上带着疲惫和凝重,“船上的监控摄像有一部分在维修,并没有抓拍到什么可疑的人。”
“这么巧?在她出事的时候维修?工藤,这种话只能糊弄糊弄小孩子!”幸村一一冷笑,“难道在这艘船上,还有我们幸村家查不了的事情?父亲现在…不方便,一切由我接手。调动我们所有的人,包括直升机带来的安保团队,全力配合你!告诉那个塔拉勒,如果他敢有丝毫阻挠,就是与整个幸村财阀为敌!”
她此刻展现出的决断和气势,与她父亲如出一辙。
“重点查那个失踪的小泉玫!她是她的室友,也是最后可能接触过她的人!她的背景,她为什么上船,她和什么人联系过,我要知道一切!”
“小姐,到此为止吧!”工藤新一制止了愤怒的她,语重心长地劝道。
“凭什么?!”
“因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入室抢劫。”工藤新一拿出自己找出来的证物,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掌心。
那是一枚非常小巧的,白玫瑰花瓣形状的金属袖扣。材质特殊,像是某种昂贵的合金,花瓣的造型精致独特,上面似乎还刻有难以辨认的字母。
幸村一一猛地抬头,表情不可置信。
那枚冰冷的白玫瑰袖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掌心剧痛,一路灼烧到心里。她纤细的手指猛地收紧,金属锐利的边缘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但那物理上的刺痛,远不及此刻心中翻江倒海的惊骇与冰冷。
“幸村先生年纪大了,不能再受刺激了。”工藤新一的话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对方因愤怒和悲伤而鼓胀的气球。
所有的决绝,燃烧着的复仇火焰,在触及这枚袖扣所代表的冰冷现实时,骤然遭遇了一场无声的暴风雪。
白玫瑰…A.K…
这艘船上,拥有这枚标志,并让邓肯宁愿得罪幸村也要竭力维护的人,除了这些年在美国一手遮天,黑势力遍布全球的小景哥哥还能有谁?
赤司家与幸村家,长达数十年的纠葛,对抗,乃至仇恨,到最后父亲的力不从心,退居幕后…她从小耳濡目染。
她曾以为那只是父亲过去的阴影,是商业版图上冷酷的博弈,从未想过它会以如此血腥残酷的方式,直接撕裂她的现实。
父亲知道真相会怎样?
那对双胞胎早已接替赤司征十郎掌权,父亲这些年又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去看着两个家族一点点拉开差距的?
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对待一个好不容易放下的老人?
无数的疑问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站在原地,感觉游轮轻微的摇晃变得前所未有的明显,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甲板,而是即将崩塌的冰川。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从未关严的舷窗渗入,吹在她脸上,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
工藤新一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里面有同情,有无奈,更有一种深深的警示。他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动作沉重得像是在交付一个无法拒绝的使命。
“我…知道了。”
许久,幸村一一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将那枚袖扣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般,收进了连衣裙贴身的衣袋里。冰冷的金属贴着她的肌肤,时刻提醒着她那令人窒息的事实。
她看了一眼父亲所在房间的方向,那扇门依旧紧闭,像隔绝了两个世界。
一门之隔,是父亲无声崩塌的绝望世界。
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混合着悲痛、愤怒与恐惧的浊气排出体外。
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里,所有的挣扎和脆弱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只是那平静的冰层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坚硬的决心。
“工藤先生。”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沉稳,“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没有再说要调动所有人手,没有再说要逼迫塔拉勒。
有些事情,一旦牵扯到那个层面,明面上的追查不仅徒劳无功,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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