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迹部景吾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那抹温柔笑意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冰冷、戒备。

她飞快地低下头,像一只受惊的蝶,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那瞬间的转变,如同最残酷的提醒——她的温柔和宁静,在他出现的瞬间,就被彻底摧毁了。而摧毁者,正是他自己。

尖锐的痛楚伴随着灭顶的懊悔,再次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比昨天在餐厅,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那张落泪的照片带来的冲击,在此刻亲眼所见的对比下,被放大了千百倍。

他看着她低头摆弄花枝,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那些“别过来”、“别看我”、“别说话”的无声抗拒,他仿佛清晰地接收到了。

“迹部少爷?”老花匠温和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门口这位少爷不同寻常的失态,以及角落里那位突然变得僵硬的小姐。

老花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微妙地流转了一下,带着阅尽世事的了然。

他走上前,打破了僵局,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平和:“您来了。这位小姐的作品,您觉得如何?”

他指了指你面前那个插着荷花、荷叶与枯枝的陶瓶,“清雅空灵,颇有禅意。不重技巧,重在心意与自然的对话,难得。”

迹部景吾被老花匠的声音拉回现实。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个低垂着头、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的身影上移开,落在那瓶花上。

荷花亭亭,荷叶舒展,枯枝遒劲……

简单的组合,却散发着一种洗涤心灵的宁静力量。

这确实很美。

一种他从未真正理解、流淌着心意的“自然之美”。

而这份美,是由她创造的。

看着那瓶花,再联想到她刚才那抹昙花一现的温柔笑意,迹部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那句餐厅里被他咆哮出口的、带着强烈否定的“你不配!”,此刻像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耳边疯狂回响,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急切,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对内心汹涌情绪的笨拙宣泄:

“不……”

“这不是插花……”

话音出口的瞬间,迹部景吾自己都愣住了。

他想说什么?他想表达什么?

他明明觉得那很美!他明明被那宁静的力量震撼了!

可为什么说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带着否定意味的话?!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这句没头没尾、带着歧义的否定,在此时此刻,在这个她刚刚找到一点宁静的地方,在她如此敏感的状态下,会带来怎样灾难性的误解?

果然——

雾山隐在听到他那句“这不是插花”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

刚刚被花艺抚平的情绪再次被狠狠撕开,屈辱、愤怒、还有那冰冷的“你不配”带来的刺痛感,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来。

不是插花?

他是在嘲笑我的作品吗?

他连我最后一点安宁都要剥夺?

连我这点微末的喜好都要否定?!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让我再也无法忍受。甚至没有去看他脸上那瞬间闪过的错愕和懊悔,目光直接越过他,落在了门口。

“老师,谢谢您今天的指导。”

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对老花匠微微颔首,然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决绝,抓起自己的手袋,低着头,像逃离瘟疫般,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再次被他搅得天翻地覆的地方。

迹部眼睁睁看着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决绝地从他身边掠过,衣袂拂过他的手臂,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随即消散。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雾……”

名字只喊出一个音节,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明媚的阳光里,只留下一阵急促远去的脚步声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淡淡馨香,混合着满室的花草气息。

他的手徒劳地僵在半空中。

老花匠看着自家少爷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背影,再看看那瓶被主人遗弃的、依旧散发着宁静力量的荷花作品,无声地叹了口气。

迹部景吾缓缓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一丝微凉的触感。他慢慢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那瓶花上。

荷花亭亭,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他。

“这不是插花……”他低声重复着自己刚才那句愚蠢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自嘲弧度。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颤抖,轻轻抚过一片舒展的荷叶边缘,感受着那冰凉而充满生命力的脉络。

“……这当然不是插花。”他闭上眼睛,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如同哽咽,带着一种沉痛的、迟来的、近乎破碎的领悟,

“这是……心。”

看着那瓶被她遗弃的、依旧宁静绽放的荷花,那句迟来的、沉痛的还带着苦涩的余韵在舌尖回荡。像是对他所有傲慢、迟钝和伤人之举最无声也最严厉的控诉。

不能这样下去。

绝对不能!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男人。冰帝的帝王。

如果连面对自己造成的错误都不敢承担,连解开误会的勇气都没有,那还算什么?

放任事态恶化?看着她一次次受伤、逃离、筑起更高的冰墙?

看着她眼中最后那点温柔也被自己亲手掐灭?

不!这绝不是他迹部景吾会做的事情!

他必须说清楚!立刻!马上!

哪怕她给他一耳光,哪怕她再骂他“一丘之貉”!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冲动驱使着他。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瓶刺痛他灵魂的花,像一道离弦的箭,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冲出了花艺工作室那扇古朴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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