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依旧没有聚焦在我身上,仿佛刚才递出创可贴的人不是他。
拍摄显然宣告结束了。
我拿着创可贴盒子,走到场边的休息长椅坐下,将沉甸甸的专业相机从脖子上取下,随手递给正走过来的迹部:“今天的成果,要看看吗?”
迹部沉默地接过相机,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操作着回看键,目光落在小小的屏幕上,一张张翻看着刚才捕捉到的激烈瞬间。他的表情依旧沉凝,看不出太多情绪。
我没再管他,自顾自地打开那个精致的创可贴盒子,取出一片。
单手操作有些不便,我微微侧身,低着头,用牙齿配合着撕开包装,小心地将那片防水透气的敷料贴在手肘那处小小的擦伤上。动作不算太优雅,但很专注。
长椅的另一头,日吉正按照桦地的指示,安静地用冰袋敷着膝盖。他的姿势端正,即使休息也带着武者特有的挺拔感。
机会就在眼前。
我一边整理着创可贴的边缘,一边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声音带着点闲聊的随意:“日吉君,刚才真是多亏你了。简直像条件反射一样快啊。”
我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感谢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是练过什么特别的运动吗?感觉很有功夫片里高手的感觉?”
日吉若闻言,微微挺直了背脊,眼中闪过一丝属于武道修行者的骄傲光芒。
他放下冰袋,认真地回答:“前辈过奖了。是家传的古武道训练。从小练习,反应速度和身体协调性是基础要求。”
“古武道?” 我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讶和浓厚的兴趣,“是那种历史悠久的武术流派吗?只在书上见过。听起来很厉害,你们家……是开道场的?”
日吉点点头,神情认真:“是的。家父经营着一间古流武术道场,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下克上’不仅仅是我的球风,也是我们流派的核心理念之一。”
他语气沉稳,带着对家族传承的尊重。
道场。果然。
心中那点探寻的火苗瞬间被点燃。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原来如此。难怪感觉不一样。能将武道精神融入网球,真的很了不起。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真正的古武道。” 语气里充满了向往,却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感。
日吉似乎被我的真诚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明亮:“前辈过誉了。如果前辈有兴趣,道场随时欢迎参观。”
“好呀。” 我笑着应道,感觉今天真是收获满满。
不仅拍摄任务圆满完成,连最重要的目标信息也顺利到手,心情不由得轻快起来,连手肘上的那点擦伤都感觉不到疼了。
然而,这份轻松愉悦,落在不远处正在“检查照片”的某人眼里,却像是火上浇油。
迹部的指尖停留在相机屏幕上,画面定格在日吉若飞身扑救的那个瞬间——当然,他看到的不是救球,而是日吉若放弃球,转身稳稳扶住我的那一帧。
画面上,日吉若的手臂有力地支撑着“摔倒”的我,两人靠得极近,我脸上带着“惊魂甫定”的表情,而日吉的眼神专注而关切。
忍足不知何时凑到了迹部身边,也看着那张照片。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慢悠悠地、带着十足的调侃意味,低声说道:
“呐,迹部……看日吉君这反应速度,关键时刻真是相当可靠呢,对吧?”
他刻意加重了“可靠”二字,尾音拖得长长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休息区正相谈甚欢的两人。
迹部捏着相机的手指捕不着痕迹的收紧,屏幕上那张照片仿佛变成了一根烧红的针,扎进他的眼底。
可靠?
当然可靠!
在球场上放弃关键球去扶人,在道场里继承家学渊源,现在还能让那个平时对谁都疏离淡漠的雾山隐笑得那么真诚灿烂。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烦躁,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胸口翻涌,他猛地按下了删除键。
“咔哒!”
清脆的删除音效响起,屏幕上那张记录着“英雄救美”瞬间的照片瞬间消失无踪。
迹部面无表情地将相机塞回忍足怀里,声音冷得像冰渣:“拍完了。收工。”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抓起自己的球包,大步流星地朝着球场出口走去,背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忍足抱着相机,看着自家部长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背影,再看看休息区对此一无所觉、心情颇好的雾山隐,以及一脸正直的日吉若,无奈地耸耸肩,低声自语:
“啧……这劲儿……看来普通的‘创可贴’,怕是‘贴’不好咯……”
随着最后一张宣传照的素材入库,我与网球部短暂而高效的“工作交集”正式宣告结束。生活重新回归到教室、图书馆、摄影社三点一线的宁静节奏。
冰帝校园很大,结束拍摄工作之后,和迹部同学碰面的机会也寥寥无几。
偶尔在走廊远远瞥见那抹耀眼的银灰,彼此也只是极其克制地点一下头,便迅速错开视线,仿佛真的只是最普通的点头之交。
只是,那份对古武道的探寻,并未随着拍摄结束而冷却。
相反,日吉若那句“道场随时欢迎参观”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不断扩大。
我借着摄影社外出采风的机会,或是课间有意无意地与C班的同学闲聊,不动声色地收集着信息。
很快,日吉家那座传承着“下克上”精神的古武道场位置,便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位于城市边缘一处绿意葱茏、颇有古意的街区。
时机,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合上笔记本,心中盘算着,贸然拜访显得唐突,最好能有一个更自然的契机。
放学的铃声刚响,我正收拾书包,一个慵懒中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
“雾山同学,稍等一下。”
抬头,只见忍足斜倚在门框上,推了推他那标志性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任务达成”感。
“有事?”我停下动作,语气平静。
“明天就是关东大赛了,”忍足走过来,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冰帝首战对立海大,地点在网球公园中央球场。”
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表情,抛出了真正的目的,“你之前拍的那些照片,宣传部那边加班加点,已经做成大幅应援海报了,明天会挂满球场。”
“作为‘御用摄影师’,不去现场验收一下成品效果?看看你的大作挂在应援区是什么样子?”
他理由找得相当充分,甚至带着点“工作需要”的冠冕堂皇。
我微微挑眉。验收成果?这理由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更何况……
脑海中闪过日吉若在球场上那凌厉如刀的古武道步伐。
正式比赛的高压环境下,他的“下克上”精神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这无疑是观察他武道实战状态的最佳窗口,比在训练场或道场里看到的可能更真实、更激烈。
仅仅思索了几秒,我便干脆地点头:“好。我会去。”
忍足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立刻掏出手机:“那加个联系方式?明天球场人多,万一你找不到我们冰帝的应援区或者好位置,随时联系我。”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是LINE的二维码。
“嗯。”我没有拒绝,拿出手机扫了码,添加了联系人“忍足侑士”。
“OK,搞定。”忍足收起手机,笑容加深,带着点意味深长,“那明天见。哦,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迹部那家伙,好像还给摄影社的你……准备了点‘特别观赛席’的东西,虽然他没明说。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特别观赛席?迹部准备的?
我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但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忍足挥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我低头看着手机里新添加的联系人,再想到明天即将开始的关东大赛,以及日吉若在赛场上可能展现的锋芒。
平静的心湖下,暗流悄然涌动。
明天,不仅是去验收海报成果的日子。
更是近距离观察“下克上”武道在真正战场绽放的绝佳机会。
至于迹部那所谓的“特别观赛席”,我微微蹙了下眉。
他又在搞什么花样?
算了,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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