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依旧准时出现在了冰帝学园。
校服熨烫平整,墨色的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恢复了那副惯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静冷漠,仿佛昨天天台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和校门口那场不欢而散的“钞票雨”,从未发生过。
然而,手臂和腿上那几道被指甲划破的、贴着的显眼创可贴,以及后背隐隐的闷痛,还是无声地昭示着发生过什么。
它们像一道道刺目的标签,贴在这具试图维持“普通”的躯壳上,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课间,同班一个平时还算友善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着我手臂上的创可贴,关切地问:“雾山同学,你……你还好吗?这些伤……是怎么了?”
我正在整理笔记的手指微微一顿,头也没抬,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没什么。”
“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这个借口敷衍得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女生看着我手臂上那明显是抓挠造成的、贴着创可贴也掩盖不了长度的伤口,再看看我低垂着眼帘、写满“别问”的冰冷侧脸,识趣地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讪讪地走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毫无波澜。
想起入学后到现在的这些时光。
在冰帝,想要当一个“普通”的学生,似乎是一种奢望。
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摊开的书本上,字迹却有些模糊。
昨天的一切在脑海中翻涌——金毛姐恶毒的嘴脸,落在身上的拳头,理惠惊恐的眼泪,还有迹部景吾那伸到面前、带着施舍意味的钞票。
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而来。
愤怒吗?当然。
但愤怒之后呢?去和那群渣滓纠缠?
去向迹部景吾讨要所谓的“公正”?
还是像昨天冲动时说的那样,干脆转学?
算了。
校园霸凌这种事,根深蒂固。我一个转校生,有什么能力去彻底扼杀?
和那群人渣纠缠?只会让自己更累,更烦。
至于迹部景吾……
合上书本,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眼神变得更加疏离和冰冷。
没必要理他。
真的……烦得很。
田中理惠,想到那个怯生生却无比真诚的女孩,冰冷的心湖才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她昨天还是吓坏了,今天请了假。看了看课表,盘算着放学后绕路去她家看看她,带点她喜欢的甜点,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一天的课程在沉闷中结束。
收拾好书包,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地方。走出教室,穿过熟悉的走廊,走向鞋柜区准备换鞋。
然而,当走到自己鞋柜前时,脚步却顿住了。
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正斜倚在你鞋柜旁边的墙壁上。
迹部景吾。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冰帝制服。
银灰色的发丝似乎比平时显得凌乱一些,眼下带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青影。他微微低着头,双手插在裤袋里,周身那股惯常的帝王气场似乎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锁定了过来。
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消的怒意,有残留的冰冷,但更多的是一种笨拙的、急于确认什么的焦灼。
他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我手臂和腿上贴着的创可贴上,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围的同学看到这一幕,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瞬间绕道走,恨不得离这低气压中心八百米远。连忍足侑士都识趣地远远站着,一脸凝重地观察着事态发展,随时准备冲过来当人肉盾牌。
看着他,我眉头瞬间蹙紧。
他又想干什么?
昨天那场闹剧还不够吗?
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流,一个字都不想!
无视了他那复杂的目光,径直走到自己的鞋柜前,拿出钥匙,准备开锁换鞋,然后立刻、马上离开。
然而,就在转动钥匙的瞬间。
“喂!”
迹部景吾略显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别扭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没有回头,我也没有停下开锁的动作,仿佛没听见。
迹部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和那毫无停顿的动作,胸口那股憋闷的怒火被一种更深的、名为“被彻底忽视”的恐慌代替。
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逼近,却又在距离一步之遥时硬生生停住,仿佛怕再靠近一步就会彻底引爆什么。
“你的伤……”他生硬地开口,华丽的声线不复往日的从容,带着一种急于表达却又词不达意的笨拙,“……那些创可贴,不行!”
开锁的动作终于顿住了。
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这句话的荒谬程度。
我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看向他,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疑问,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我的创可贴,关你什么事?
迹部景吾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呼吸一窒,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但他强撑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专业性”和“正确性”,语速极快地、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那种廉价的创可贴透气性差,不利于伤口愈合。”
“而且边缘粘性不够,很容易脱落感染!本……我昨天查过了,你这种划伤,要用含银离子的、透气防水的专用敷料才行。”
他说得又快又急,仿佛在背诵医学报告,甚至下意识地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印着外文标识的盒子,里面装着几片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高级的创可贴。
他拿着那个盒子,手臂僵硬地伸到我面前,动作和昨天递钱时一样别扭,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伤口,表情里是不容置疑的坚持,眼底却有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拿着!用这个!”他的声音依旧生硬,却少了昨天那种施舍的高高在上,多了几分别扭。
看着他手里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再看看他那张写满了“本大爷说的才是对的”、“你快听我的”的别扭样子,我一时间竟有些啼笑皆非。
昨天用钱砸,今天用创可贴砸。
这位大爷,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都是这么的简单粗暴且昂贵吗?
我心中被勾起的荒谬感,冲淡了冰冷的怒火,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看着他固执伸着的手,最终,我只是极其平静地、甚至带着点疲惫地摇了摇头。
“迹部同学。”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我的伤,我自己会处理。”
“用什么创可贴,是我的自由。”
“我们之间……”
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手中的高级创可贴,再看向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划清界限:
“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需要,也没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请让开,我要回家了。”
说完不再看他,利落地打开鞋柜,拿出自己的鞋子,弯腰换上,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
迹部景吾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手里那盒昂贵的创可贴,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疼。
那句清晰的“没有任何关系”,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进了他的心脏。
比昨天的“一丘之貉”更直接,更彻底地否定了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
哪怕是不愉快的联系。
他维持着那个伸手递东西的姿势,僵在原地,如同一座被遗弃在寒风中的华丽雕塑。
而我只是背着书包,迎着傍晚微凉的风,快步走出了校门。
去看理惠。
带她最喜欢的草莓大福。
至于其他的……
都随它去吧。
只想守住这点小小的、真实的温暖。
至于那个纠缠不休、方式笨拙又惹人厌烦的冰帝帝王,他和他那盒高级创可贴,都与我无关。只想把他,连同他带来的所有麻烦和喧嚣,都彻底屏蔽在我的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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