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海道回来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清晨六点,白石按下闹铃开始换衣服洗漱。
今天是恢复训练的第一天,不同班级在时间安排方面略有不同,财前和千岁他们还没回来,令人费解的是他们去的城市离大阪还比较近……顾不上多想,白石藏之介迅速收拾好网球包,跨上单车就去找谦也。他俩约好先去一趟书店。
路过月见里家门口时,他恍惚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院子里打瞌睡。
月间里家的花园视线开阔,四周围着半米高的绿植,树荫下有一道蜿蜒曲折的长廊。少女穿着宽松的短袖和短裤,盘腿坐在茶几边。
这样也能睡着吗……白石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谦也正好在这时也出了家门,他们两家离得很近。
“白石!”
“嗯,走吧。”
忍足谦也路过月见里家的时候倒是喊了一声,“喂!胡桃,早上起不来就再睡睡好了。”
两个人骑车出去老远,才听到胡桃在身后的叫喊,又连忙回头。
“谦也,你等一下!”少女拎着一个包袱跑得气喘吁吁。
“怎么啦?”
她把东西交到谦也手中,一脸认真的表情,“奶奶说,这是给你的便当,和大家分着吃哦。”
“由纪奶奶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训练?”
“昨天几位老人家聚在一起喝茶聊天估计是说到了,奶奶就说要给你做一些她最近新学的菜式。”
“谢啦。”谦也毫不客气地接过,“啊,对了,那怎么不是由纪奶奶给我?”
“她们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旅游了嘛,你不知道吗?”也是,忍足谦也的祖母并不和小儿子住在一起,因此谦也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可最近明明就住在他家啊,算了……胡桃按着胸口,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就想等你经过的时候给你,谁知道等到现在,我好困……”
“下次记得直接上门。”
胡桃嗔怒地看了他一眼。
谦也秒懂,“好好好,我知道了。”
“早上好,白石。”胡桃又扭头朝白石笑着打了招呼,说了一声“加油”后就飞快转身跑回了家。
白石的寒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看不见人影,他微微一笑,“看来月见里是真的不喜欢去别人家里。”
谦也把便当包裹挂在了车把上,淡定地作了解释,“嗯……怎么说呢?我妈妈和奶奶一直都很喜欢胡桃,每回见到她都要问她要不要嫁给我什么的,所以她现在都不怎么敢去我家里。”
“阿姨这是早就给你物色好了妻子的人选吗?”
“打住,我对那家伙可没有什么想法。”谦也连忙否认道,虽然在自己面前白石也没承认他那点心思,但他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人,有一个财前已经够麻烦的了,明面上这两个人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想法,他可不想再掺和进去,“好了,走吧,不是要去给她买礼物吗?”
过几天就是胡桃的生日了。
“是呀,好不容易才决定好的。”
谦也看着自家部长,意味深长:“胡桃一般不会举办生日派对,所以,这次礼物自己送哈。”
“行。”白石根本没再怕的,即便被妹妹调侃为“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地做着许多和她有关的事”,他还是甘之如饴。
谦也给了他一个无需多谢的眼神,两个人一齐骑车往书店方向而去。
——————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胡桃满心愉悦地在地板上躺下。
暑假真正开始了。自由,她获得了自由——可以呆在家里随意支配时间,没有父母的耳提面命,就连祖父母也经常不在。附近的图书馆会成为她的避风港湾,也不必去勉强自己进行社交。
除了,过些天要帮绘理一个小小的忙。
事情是这样的。
“胡桃,七月中旬你有安排吗?”
北海道之旅结束的归途中,面对绘理的突然发问胡桃一下没有多想,本以为是邀请自己回去观看他们的比赛,她便十分诚实地告知对方因为天气太热打算在家里呆着。
于是绘理将自己的行程告知,并且表达了希望胡桃帮忙的请求。
“哎?!你要去神奈川参加绘画比赛?不——”顾不上揶揄绘理终于可以去思念之人所在之地,胡桃总算察觉到了危机。
“是,所以我可爱的部员们就交给你了。”临近关西大赛,绘理也是病急乱投医,她双手合十,诚恳地向她表达诉求,“我想请你担任网球部的经理一天,陪他们比完关西大赛的初赛!拜托你了!”
“就算是绘理这么拜托我也……”不行啊!开玩笑,她可没有什么临场发挥的能力啊!胡桃疯狂拒绝,“其他人,其他人一定会比我更适合。”
“大家都有安排了,我是没有办法才来寻求胡桃帮助的。”绘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会很难,有些事情你看了就明白的。大家都很省心的,平时我也只用负责制定计划订购物资之类的小事,比赛期间就更加容易了。”
“唔……”
“应该,当个吉祥物就可以了。”绘理坚持不懈地劝说,事情基本安排妥当,她这个经理在不在场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不过需求签字确认之类以及万一发生意外还是有人在场比较好,毕竟小修那个家伙时不时会掉链子。
“不不不,婉拒了哈。”
“胡桃就大发慈悲帮个忙嘛。”就连谦也也开口了。
白石提出了解决方法,“这样吧,如果没有什么需要经理出面的地方,月见里就待在观众席好了,小修也会在场,如果有需要,再麻烦她怎么样?”
其他人都纷纷赞同表示这是个好的办法。
“就算是这样也不行吗?”绘理可怜兮兮地盯着好友。
“我……”换作是其他人,面对这种问题一般都会爽快应承,然而胡桃并不想和白石财前走得太近,“啊!我突然想起来了!那几天有一场我期待已久的——”
“舞剧是吧?票已经卖完了哦。”谦也抢白,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如果是想吃幕间便当,比赛结束了我带你去。”
如果不在其位,就不会有很强的心理压力了吧?白石看出了端倪,“那就,不是作为经理,而是作为同学和我们一起去吧,月见里。”
胡桃完全没了辙,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想到这里,胡桃无奈地爬起来,看着桌子上的棋局叹了一口气——祖父出门前非要拉着她玩一局,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没有拒绝。好在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发的时间,这盘棋也就没有下完。
说起来,她很久都没有下棋了。
为了让胡桃长大后拥有更多的选择,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报过很多辅导班,无一例外都是半途而废。而多亏祖父的帮助,围棋倒成了她唯一坚持下去的技艺。小时候还会静下心来学习,越长大反而越坐不住——每走一步棋要想好接下来一步、两步甚至更多步要如何走,起初还会为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而骄傲,渐渐地觉得身心俱疲。不过,如果后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如今自己应该也不会变得这么抗拒。
“唉……”
往事不堪回首。
胡桃在冰帝学园加入的社团正是围棋部,她从一开始就瞄准了部长的位置,到了二年级换届之时,大家却以她未曾获得青少组比赛冠军为由推选了另一位男生,于是她只能退居第二。这就算了,本就是个虚职,她也没有在意。
让人不舒服的是社团里的风气,男女混合又是需要单打独斗的部门,有时候就是充满了恶性竞争。正选名额和其他竞技类的社团同样采取末位淘汰制,除了团体参加比赛的时期,大多数时候队员之间的关系都极为冷漠,人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厉害的那个,好胜心过重导致很多次互相切磋之际的交战双方都很不愉快,偶尔发生口角还算是好的,更麻烦的是背后的中伤造谣,有一段日子围棋部里都是人心惶惶。
内部的正式比赛半个月一次。胡桃尽量避免和其他人产生冲突,但她一直让自己尽量维持在正选中的前三位置,却不幸成了引起另一个选手的敌视。她不理解这种无缘无故的恶意,因为她自认平时对所有人都还挺友好,不过面对这种情况她也无能为力。
总之这些对胡桃来说勉强还可以忍受,直到发生另一件事。
东京青少组的围棋大赛在每年的冬天举办,胡桃在小学六年级和初一参加过两届,都只获得了季军。初二这一年,她正好因为感冒发烧所以并不打算参加,又恰逢校花的评选时期——于是被传成了因为部长和校花之位双双落选,所以赌气不去参赛。
虽然是以个人名义参选的比赛,名誉却不只属于个体。
“不去参加比赛的话月见里就退部吧。”
当时那位自负且实力强劲的部长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留下胡桃愣在原地。这位部长来自涉政的世家,相貌平平却追求者众多。
事实上,在那样的社团,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为所有人获得荣誉的必要。她身体不舒服,不想参加,仅此而已。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再因为得不到冠军而让母亲失望,不过这种理由她说不出口。
那一天傍晚,等侑士来找胡桃回家的时候,她突然开始咳嗽得很厉害。看着枯黄的梧桐树叶缓缓飘落,她问道:“侑士,就算不参加社团也没有关系吧?”
“当然。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围棋部好没意思。”
忍足侑士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因为他的青梅已经哭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回答。
当时的她也曾想过要和部长据理力争,仔细想想又觉得无助且害怕,她第一时间妄图寻求母亲的帮助,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种事情妈妈也没有办法,甚至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没有处理好人际关系而生气……
于是她选择了逃避。反正也没那么喜欢围棋。
没两天,月见里胡桃就退出了部门,此后半年多没再碰过棋子。
本不该是这样的……她捂住脑袋,果然,这些可怕的体验完全遮蔽了在冰帝所剩无几的美好回忆,几乎快要想不起来有哪些可爱的家伙曾经对自己施以援手,陪她度过了四年的时光。
回头看,只能归结为自己比较倒霉吧……毕竟侑士呆的社团就挺有爱的呀。
所谓社团,便是为了培养学生各种能力而存在的,除了指派个别指导老师,社团上下大小事务几乎都由学生自己全权负责管理,这也是绘理能去网球社的真正原因,她担任的是管理职位。就像胡桃如今在刺绣社的工作一样,并不需要技艺有多高超,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和选手们的定位就完全不同。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胡桃反而有些想念当初执子厮杀的快感。
可是刚刚那一局继续下去,很明显自己会输。
她翻开一本刚才找到的棋谱,开始尝试新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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