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方洛凌和贝尔蒂默契地没有说话，有堵无形的墙阻隔在二人之间，直到回了集训地门口，贝尔蒂先行停下脚步。
方洛凌没有管他，自己朝前走了，在她刚迈进集训地的边界，身后的贝尔蒂突然大声喊住了她。
并不希望这场美好的时光以糟糕的结局收场，贝尔蒂咬咬牙，鼓足勇气像她曾经劝慰自己一样坚定地喊出来：“凌，我不赞成你。我认为……喜欢的就一定要追求，讨厌的就一定要制止！”
贝尔蒂只能看到方洛凌的背影，因此他错过了她脸上一瞬如春风破冰般的温暖笑容。洛凌转身，又是平常清清冷冷的模样，好似从没有过那样的笑。
“你自己做到了吗？”
她只是简单问了一句，贝尔蒂却哑口无言。
“我说过，别为难自己，别一条路走到黑。贝尔蒂，不要做必须超越博格的你，更不要做方洛凌认可的你。”
明明只有三五步的距离，可贝尔蒂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远。
“我到底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靠近心中的太阳呢？
洛凌缓缓将左手缩进袖口，攥紧了拳头。被玻璃酒瓶割破时她没有觉得痛，而这一刻手上斑驳的疤痕作祟地活跃起来。
“当你的目光不再时时刻刻凝聚在我身上时，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言毕，洛凌留下一道酷酷的身影，“不过，我会去看你下午的比赛。”
今天是贝尔蒂被救下后第一次反驳她。
少年温驯乖巧不过是为了讨得她的欢心。可她恰恰不喜欢迷失自我的人类，她也立志绝不沉沦于虚渺的爱意。然而，过分追逐自由的人往往也会忽略其他事物美好的一面。
贝尔蒂迎着逐渐温暖起来的阳光，手背胡乱抹了把眼泪，果然，他还是不能到达哥哥的高度，无法让她的视线多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他像落水之人渴望抓住一块坚固的漂浮物，不安让他时时处处想到方洛凌，只有在她身边，过分紧张的心才能安定下来。如果……如果被抛弃的话，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那个人渣无形当中将命运推向了另一条轨道。
方洛凌可没空想这么多。回到办公室的第一时间就是在自己的打卡APP上划掉已完成事项，再将重要的事情拎出来简单记在便利贴上以便加深印象，粘贴到电脑屏幕下方。
今日是六月三十号，她需要立刻把月度收益与支出的平衡表查缺补漏再发给西格蒙德。
办公桌上的无线座机响了起来，方洛凌拿过，向一侧偏头，用肩膀和耳朵夹住电话，双手在紧急抽调文件。
电话那头是俱乐部的一个高层，原谅方洛凌还没习惯德国人的寒暄，面对领导的发问，她如实回答：“刚才在吃早餐。”
问她为什么工作时间吃？
拜托，她哪有闲工夫？
翻了个白眼，身为打工人她咽下了喉咙里的反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开会？
开个屁。
“知道了，博格队长需要到场吗？”方洛凌左手找了支笔在打印废纸上快速记下会议时间，“OK我会通知他。”
白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并不好看，方洛凌自己不介意，挂断电话后通过Telegram给博格发送了加密私信，告知下午的开会时间和地点，接着随手粉碎了这张废纸。
博格的社交软件用的很少，一般是twitter上和粉丝偶尔互动、在方洛凌的指导下发送一些生活动态，连在Youtube上刷视频都少。
老年人！
方洛凌嗤之以鼻。
每次月初这种正儿八经的会议，都是博格挨批的前兆。
方洛凌：打倒资本主义！牛马要翻身！
翻到现在也没全翻过来。
她有时想，如果不是自己背靠的家族能镇住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博格他的处境岂不是更糟糕。
在这个选手等于商品、工具、机器的训练营，博格也只不过是摆在橱窗展示台的那件，比别人珍贵那么一点而已。
当然，她自己是那个随意摆在货架上的样品，卖不掉、扔不了，放着积灰的。
博格没回。
“打电话、打电话……”方洛凌嘴里嘟囔着中文，却取了资料柜的钥匙把最近几个年度的德国队损益表找了出来，小小一只蹲在地上，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博格打了通电话。
铃声响起，博格才留意到。他示意QP关掉发球机，自己走去接电话，“Fiona。”
“下午三点有个高层会议。应该是关于World Cup。”
“嗯。”
“啊……”
电话那端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博格的心脏反倒是一跳，不由自主地紧张：“怎么了？？”
“骗你的。”那头传来恶作剧后格外俏皮的笑声，听起来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博格直觉自己的心像块柔软的糖，任她手拿把掐，自己无可奈何。
方洛凌挂断了电话，脚边是散落一地的表格，吃痛地揉起自己的头顶，感受到指尖一点湿意，移到眼前一看，竟然有点点嫣红的血迹。
“包边，所有柜子的拐角都得包，博格出钱！”方洛凌气闷地继续揉起了发顶，无处可发的闷气尽数变成了花博格钱的动力。
刚才找到表格起身时，她的头撞上了打开的柜门边角，所以并不是什么谎言，不过是不愿意让博格分心到这种小事上。
为了防止博格被过度批评，她需要找到博格进入俱乐部后为俱乐部带来的收益率。方洛凌心里有个大概，糊里糊涂的是那些所谓的高层领导。
压榨和剥削真是哪个国家都不能避免啊。
方洛凌有时候想回去继承家业当个无情无义的资本家算了，可是看到博格柔软中带着一点哀求的眼神，她又有些走不动道。
因为她也曾拿这种眼神看过他，而他二话不说几乎险些把命都赔给她了。
漆黑的雨夜里，耳边是爆响的枪声，明明淋湿的手是那样滑，他却紧紧地拉着，一分都没有松开过，直到从小巷子里钻出来，她才发现这个陌生男人一直紧拽她手腕的右臂已经鲜血淋漓，没有中弹，但子弹擦过了他的手臂，皮肉焦化又被雨水反复浸淋，他也没想过放开。
那个时候她曾天真地问他：“如果你死了怎么办？”
这个傻乎乎的男人回答：“在那之前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凌凌！”
一声雄壮的呼唤将方洛凌拉回现实，她整理好地上的资料，听到这个称呼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奈奈！”
“凌凌——”施奈德高大的身躯行动却很迅速，眨眼就到了她身边，“受伤了吗？”
方洛凌没回答施奈德，目光掠过墙上的时钟，岔开了话题：“不是说下午到吗，这才十点？”
“妈妈没事了，要我立刻回来训练呢，她还让我给你带了营养品。”
“那咱们按老规矩办。”
施奈德眼睛笑眯眯的，重重点头。
德国主队里，除了QP家世不好，最令人揪心的就是施奈德了。单亲家庭、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身体又因长年累月重工作积劳成疾，施奈德拼命往上爬就是为了让母亲过得舒心一些。
方洛凌成了施奈德的助力，他们关系日渐亲密，每次施奈德回家，他的母亲都会把自己的营养品分给洛凌一部分，以感谢她对儿子的照顾。
两个人就会偷偷把营养品退回店里，剩下的钱拿来给母亲买好吃的，这已经成了他们一个默契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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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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