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大雨就像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前一刻还阳光明媚的街道,此刻就变得阴云密布起来。沉重的乌云翻涌着朝地面压下来,与此同时,出声抱怨的还有正在立海大话剧社排演的社员们。
话剧社的夏天没有清甜的西瓜糖和笑声,更没有少年少女互相倾诉的情思;只有老式风扇马力全开地哗啦啦转着,明明位于三楼却依然发烫的地板简直是一种夏日限定刑具,喝空的矿泉水瓶与乱糟糟的道具随处可见,已经快到严重污染环境的程度。
负责服装的同学撑着下巴,在风扇声中忍不住上下眼皮打架;负责准备道具的同学则趴在桌上,仿佛已经被掏空灵魂。
社团的空调在这个暑假刚开始的时候就坏了,进入假期后,社团设备始终处于一个无人维修的状态。为了不至于让演员与幕后热死,话剧社老师非常人道地搬出了那种老式电风扇——虽然转速与风力令人不满,但至少这种重视的态度让人感动。
“咔!”
夏川惠子的声音伴随着剧本卷起后敲击桌面的声音一齐响起,“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各位辛苦了。外面开始下雨了哦,早点回去吧。”
这句话简直是天使的救赎。
众人大梦初醒般动起来,开始快乐地收工;与众不同的是趴在床上装死的女主角苔丝狄蒙娜——时江赭野下意识地去摸藏在口袋里的无糖果冻,在听见天边响起的三道旱雷声后终于悲哀地发现,人生的倒霉事往往成双成对出现:
譬如她发现口袋已经空空如也,又譬如她发现自己好像忘记带伞了。
“要走咯,时江。”夏川惠子一面挽着前来送伞的男友的手臂,一面冲她摇了摇手中的钥匙,“我先把钥匙还给老师了,记得锁门。”
直到时针缓缓地走过六点,时江赭野才懒洋洋地坐起身,指尖在联系人列表中向下划动。
自打上次和真田弦一郎去吃过烤肉后,他们见面的时间便大幅度减少了许多:不是真田弦一郎在进行集体训练,就是真田弦一郎在进行自主训练。
——网球部训练有这么忙的吗?
自打《奥赛罗》开始排练后,时江赭野每天的空闲时间都恨不得掰碎了全都用于在家躺尸和打游戏,因此相当敬佩将私人时间全部奉献给社团的网球部队员们。
今天这场雨下得很急,天气预报预计短时间内大概率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因此真田弦一郎不得不暂停网球部的训练,拒绝了雨天和社团成员共度拉面馆的邀请,决定在家吃晚饭。
时江赭野一向是很早就回家的,她从来不把多余的时间消耗在这种公共活动上。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努力排练的时间已经够我打通一部恐怖游戏了喔。”因此真田弦一郎没有多想,将手机收起后便独自先回了真田家。
与此同时,时江赭野刚点开一部号称“有史以来最震撼人心”的单机游戏,在操纵角色利落地劈开怪物的瞬间,电量标红的手机突然“滴滴”两声,黑色的屏幕毫不留情地倒映出少女有些愕然的脸。
时江赭野拎起挂绳,在反复确认过后终于接受了手机关机、而她无所事事这一悲痛事实。
她低下头,将挂在手机上的兔子玩偶翻来覆去地把玩着——这个过分可爱的挂坠是真田弦一郎送她的十岁生日礼物,而它的主人此时却像被遗弃的玩偶似的,突然拉长了声音叹起气来:“弦一郎不会没看消息吧...”
真田弦一郎到家的时候路灯还没亮。
他抬头瞥了一眼还未开灯的时江家,几乎能够想象到她裹着被子窝在床上打游戏的样子,没多想便转了方向朝另一边走去,顺手将伞上的水抖干净了才踏入家门。
家里挂在檐下的灯笼早已点亮。真田玄右卫门正端坐于廊下看报,在真田道过好后,才抖了抖手中的报纸,慢悠悠地一抬眼皮:“嗯,时江家的那个女儿呢?”
真田弦一郎答道:“应该在家里。”
这时,端着菜恰好路过的真田母亲突然回头惊讶道:“已经这么迟了,赭野还没有来吗?说起来,这孩子往日总是很早来厨房帮忙的...”
“会不会忘记了?”真田弦一郎的兄长接过母亲手中的盘子,“弦一郎,你去隔壁叫她一下吧。”
真田弦一郎皱起眉头,立即撑开伞朝隔壁走去。
时江赭野的家是一栋装修简易的房子,时江父母在买下房子后还没来得及仔细装修,便因为工作调动不得不暂时离开神奈川,因此时江赭野在真田家呆着的时间远比待在自己家要长得多,平日顶多也就回家种种花、打扫打扫卫生。
她给亲手栽种的每一盆花草都取了单独的名字——用蓝色绘翠鸟花盆装着的是栀子花“小蓝”、用青山盆装着的是日光菊“小青”、用红色陶瓷花盆装着的是旱金莲“小红”...
总而言之是个取名相当随便,但会非常用心照顾的家伙。
因此,真田弦一郎在看见那一盆盆雨中飘零的花后,便立即意识到时江赭野现在绝对不在家。
——那她会到哪里去?
朋友家?还是依旧待在学校里?
真田弦一郎立即打开手机——然而空荡荡的短信箱意味着她并未联系自己的事实,电话拨过去也只能听见机械女音的“对方已关机”,他当即有些烦躁地挂断,脚下却毫不犹豫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不管如何,都得先去学校看一眼。
—
夏川惠子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再次遇到真田弦一郎。
如今月亮已经悄然爬上树梢,暮色四合。假期的立海大更是早早就闭了校,没有社团老师提前支会,门卫是不可能随意将学生放进学校的。此刻大雨依旧倾盆,负责巡逻的保安也早早结束了巡校,真田弦一郎就这样被拦在了校门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啊!你是时江的那个...朋友?”夏川惠子本来正和男友在附近吃饭,隔着雨帘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肩上还背着网球球拍的少年,正是之前把时江赭野带回去的那位“竹马”。
她看了一眼少年空落落的身后,立即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时江不是说给你发了INS消息吗?”
真田弦一郎立即点开INS——这个软件还是时江赭野给他下的,美其名曰“弦一郎也要多尝试这些时下流行的东西嘛”,但他一向嫌这些流行的软件用起来麻烦,联系人列表更是只有时江赭野一个人。
因此,他的视线粗略扫过那行短短的消息后,只觉得太阳穴一跳,额前青筋隐隐发作。
这家伙...实在是太松懈了!把人身安全当儿戏吗?
真田弦一郎向保安出示聊天记录后终于进了学校,他立即板起脸大步走向了孤零零的综合活动楼,果然在幽暗的夜色中看见一抹被雨晕开的灯光。
他推开话剧社活动室大门的那一刻,时江赭野正撑着下巴坐在窗边往外看——窗口正对着一棵生长旺盛的树木,叶片被雨滴打得“滴答滴答”作响,她就这样乐此不疲地盯着这片贫瘠的风景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好像游离于世界,随时准备消失一样。
真田弦一郎莫名想到那次独自在校门口等时江赭野的感觉——孤独,无所事事,但至少不是漫无目的的等待。
…时江赭野好像总是有办法让他发不出火来。
他屈起指节,敲了敲敞开的大门:“...走了。”
正坐在窗边数着叶片的少女回过头,不仅没有对竹马的姗姗来迟抱有丝毫抱怨,反倒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欸...我以为弦一郎会说:‘太松懈了,把自己的安危视作儿戏像什么样子’。”
被戳穿心理活动的真田弦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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