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正在追求中。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母亲端着热茶走了进来,显然刚才在门外听到了父子俩的部分对话。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茶轻轻放在丈夫手边,然后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作为母亲,她比丈夫更加细腻敏锐。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感情上有多么内敛克制。从小到大,他身边从不缺少爱慕者,但他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从未对谁表达过明确的喜爱。
此刻,能让他如此认真诚恳地向父母表明心意,甚至不惜公开拒绝联姻,只为守护一个尚未确定的追求对象。
这个女孩,对他而言,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父母对视了一眼,无需言语,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忍足父亲看着儿子那张严肃又带着恳求的脸,想起了他从小跟着自己工作调动,频繁转学,努力在新环境中迅速冷静、适应、融入,却很少真正表露自己的需求和脆弱,那份长期压抑的独立背后,是辛苦和孤独。
心中那点关于联姻的计较,在儿子这份前所未有的认真面前,忽然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靠回椅背,脸上的严肃渐渐消失了,显然他妥协了。
“你都这么说了……”
“随你吧。”
父母两人都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那你……加油。”
面对着自己的儿子,忍足父亲做出了重要的保证:“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不联姻也无所谓。”
“只要你喜欢就好。”
忍足侑士如释重负,父母的包容和理解,远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谢谢父亲!谢谢母亲!”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忍足侑士怀着轻松的心情离开了书房,门关上后,忍足父亲拿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母亲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很意外?”
放下茶杯,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沉默良久。
“是啊……”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显然有些愧疚,“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到处搬家,习惯了冷静,习惯了适应……”
“…辛苦他了。”
“他喜欢谁……”
“就是谁吧。”
他看向妻子,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不强求了。”
燥热的蝉鸣在东京的钢筋森林上空盘旋,宣告着盛夏已至尾声,暑假也即将画上句点。
忍足侑士的生活如同精准的钟摆,回到了规律而充实的轨道。
轻井沢短暂的喧嚣过后,是更为专注的沉淀。
他的生活被清晰地划分为三大领域:深奥严谨的医学研究、网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激烈对抗,以及那皎月般清冷的存在。
教授提出的那几个医学难题,如同横亘在眼前的险峰,极具挑战性却也令他着迷。
他埋首于浩如烟海的文献和数据之中,甚至将研究课题带回家,与同样身为医学权威的父亲进行深度探讨。
书房里常常灯火通明至深夜,父子俩对着复杂的图谱争论、推演,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思维的激烈碰撞。
每周与迹部的网球对练是雷打不动的项目,迹部的洞察力与绝对的实力是磨砺他球技的最佳砥石。
此外,他严格遵循着如月发给他的“进阶视频”,进行着枯燥却极为有效的下盘和四肢力量训练。
每一次的肌肉酸痛,都仿佛是她无形中的鞭策。
而最重要的“定点任务”,则是每隔三天,准时出现在如月家那栋森严别墅的门口。
目的只有一个:检查她左手伤口的恢复情况。
虽然知道如月家有顶级的医疗团队随时候命,但忍足的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唯有亲眼看到、亲手检查过那道伤口,他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心。
这份固执的坚持,带着医学生的严谨,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牵挂。
起初,如月对这种“额外的关切”表现得极其不耐烦,冷着脸拒绝了几次。
但忍足是谁?
他深谙在如月遥面前如何熟练运用“无赖战术”和“专业壁垒”。
摆出最诚恳的担忧表情,用最专业的术语陈述伤口护理不当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再辅以决不退缩的韧劲。
几次三番下来,如月终究是拗不过他,只能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默许他近乎仪式般的检查。
此刻,庭院树下的阴凉处。
如月慵懒地靠坐在藤椅上,看着忍足托起她的左手,细细审视那道伤口。
夏末的风带着微燥的热气,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的手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伤口已经愈合了,新生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粉色。一条如同浅粉色蚯蚓般的疤痕,清晰地盘踞在她原本完美无瑕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忍足眉头紧紧,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疤痕的边缘,眼神里充满了在意。
这道疤,就像是他无能的烙印。
“啧,”如月遥看着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耐地嫌弃,“看够了没?早说了没事。”
她试图抽回手,却被忍足下意识地更紧地握住了手腕。
“疤痕很难完全祛除……”忍足的声音有些发涩,带着医学生的悲观,“再好的药也难以保证恢复到完美无缺的状态。”
“谁说的?”如月遥挑眉,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平静,“我就有药。”
“我身上的疤,都是用了这个药涂没的。”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忍足平静的心湖里炸开滔天巨浪。
“身上……还受过伤?”
“严重到需要留疤的伤?”
“还有多少处?”
如月遥被他骤然紧张起来的反应噎了一下。
看着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担忧,心头掠过一丝极其陌生的感觉。
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侧过脸望向庭院深处摇曳的花丛,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回避: “不告诉你。”
她越是不说,忍足的心就越沉。
那避而不答的姿态,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这只能说明,那样的伤绝不是一处两处。
那样的经历,也绝非寻常。
虽然皮肤的疤痕可以被药物淡化甚至祛除,但那些刻在身体上的印记背后,所承载的伤痛记忆呢?
那些剧烈的疼痛,无助的瞬间,独自面对的黑暗,每每想起,该有多疼?
如同钝器击打般的痛楚,在忍足的心口蔓延开来,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眼前沐浴在阳光下的清冷侧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份神秘所带来的沉重。
可此时的他无权追问。
低下头,再次看向那道浅粉色的疤痕,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会尽快考取从医资格证。”
“到时候,我来做你的私人医生。”
不再是调侃,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开玩笑,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郑重决定。
他要守护她的健康,成为她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如月遥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带着点打发他走的嫌弃意味。此刻,却被他眼中那份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誓言般的语气震住了。
心尖泛起一圈圈陌生而滚烫的涟漪,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藤椅。
“谁要你……” 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转身就快步朝着主宅的大门走去,背影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忍足侑士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在她身后迅速关上的厚重雕花门。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没有失落,嘴角反而缓缓地向上扬起。
刚才他清晰地看到,在他郑重说出那句“做你的私人医生”时,大小姐那白皙的耳廓瞬间漫上了一层极其可爱的、淡淡的粉红。
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底,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的光。
弯下腰,扶起被带倒的藤椅,仿佛扶起了半个夏天的回忆。
“嗯,这就走。”
“下次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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