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浮出混沌的黑暗。
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景象。
线条简洁却透着质感的吊顶,空气里弥漫着极其清淡的冷冽木质香气,源头似乎是角落那个古朴的香炉,正袅袅升起几缕烟雾。
整个房间的装饰风格简约,却低调含蓄。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才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上扎着针,冰凉的药液正通过透明的输液管缓缓流入血管。
视线艰难地转向床边。
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如月遥微微低着头,墨黑的长发垂落颊边,遮住了小半张脸。
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轮廓。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盈跃动,敲击声很轻,却富有韵律。
听到了他的动静,键盘声戛然而止,如月遥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忍足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这…是哪里?”
如月遥合上笔记本,步履无声地走到床边。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简单作答:“我家。”
语气理所当然: “我又不认识你家在哪。”
“只能带回来了。”
我家。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忍足混沌的大脑里炸开。
那座戒备森严、他每次都只能止步于庭院、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别墅大门,他竟然就这样昏迷着、毫无知觉地被带进来了?
如月遥对他的心理活动毫无兴趣,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电子体温计。
在忍足愕然的目光注视下,她伸出手,指尖灵巧地解开他家居服领口处的两颗纽扣。
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滚烫的皮肤,忍足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他里面什么都没穿!?
还没等他羞窘的情绪发酵,如月遥已经动作利落地将体温计的探头塞进了他的腋下。
“夹好。”她命令。
忍足僵着身体,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腋下那触感冰凉,但被触碰过的皮肤又火辣辣的。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上这套家居服,不是他原来的衣服
“你的衣服沾了冷汗,脏死了,扔掉了。”
如月遥像是洞悉了他的疑惑,扫过他惊讶的脸,毫不掩饰的嫌弃。
“女仆帮你换的。”
忍足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顶,连耳根都烫得吓人。
他恨不得立刻钻进被子里!
自从学会穿衣服以来,几乎连母亲都没有帮他换过衣服,更别说其他女人。
虽然知道是女仆……
但……这也太……
“嘀嘀嘀——” 体温计发出提示音。
如月遥伸手取出,看了一眼屏幕,紧蹙的眉头略微松开了一些。
然而,当她看向忍足时,眼里覆上了一层寒霜。
“在学校烧到39.8°,”她报出那个惊人的数字,声音冷得像冰锥,“再努力一下……”
她微微倾身,凑近了些,那张清冷的脸在忍足因发烧而模糊的视线中带着惊心动魄的锐利:
“天才也可以烧成傻子。”
明明是堪称恶毒的嘲讽,忍足却从语调里,清晰感受到了她压抑的担忧。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乖乖地躺着,绝不反驳, “多谢大小姐照顾……”
“我会…绝对听话……”
如月遥看着他这副虚弱又乖巧的样子,哼了一声。
转身拿起玻璃杯,从保温壶里倒了大半杯温水。
水杯递到他唇边,动作依旧带着点不耐烦,但那递水的手却稳稳当当。
“喝。” 只有一个字,却让忍足的眼眶有些发热。
抬起身体,就着她的手,小口地喝着水。
水流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他悄悄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
灯光下,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樱唇紧抿。
明明是那样冰冷的一个人,让忍足觉得,此刻这间空旷的房间,也被她点滴的暖意,悄悄点亮了。
忍足靠在柔软厚实的床头枕上,视线有些模糊,但意识清醒了许多。
如月遥走近,弯腰,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精准地调整着他身后的靠枕位置,将它垫得更高、更贴合支撑他的后背。
雪松拂过他的耳畔和颈侧,让忍足的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如同融化开的蜜糖,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
如月遥做完这一切,面不改色地坐回了床边的单人扶手椅里。
双腿交叠,姿态优雅,
“医生说,你是着凉加上极度疲劳导致的免疫力崩溃。”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审视地看着忍足,“你最近在忙什么?”
忍足心虚。
那些连轴转、压榨极限的日程表瞬间在脑海里翻滚:深夜的医学模型、清晨的体能训练、见缝插针的中文课、周末厨房的灾难现场……
这些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下意识地避开了审视的目光,喉咙干涩地咳了一声,找了个最安全的理由。
“医学部最近有个很重要的课题在攻坚阶段……”
“大概有点……累着了……”
如月遥静静地看着他,房间里只有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淡烟在无声浮动,目光穿透他苍白的辩解。
几秒后,她极其轻微地挑了一下眉尖。
“劳逸结合也要我教你?”
明明是质问,忍足却从中听出了那层薄冰之下的关切。
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摆出最受教的模样,连连点头:“大小姐教训的是。”
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一定合理改善作息计划,保证好好休息。”
如月遥对他的保证不置可否,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忍足的手机,递给他。
“震动了一下午,吵死了。”
“我嫌烦,关静音了。”
“有人给你打过电话,名字是……”
她似乎在回忆,带着点不确定,“北川老师?”
北川老师。
忍足脑子里瞬间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那是迹部介绍给他的中文老师,是他准备用来“请教”大小姐的“秘密武器”,绝对不能暴露。
忍足强装镇定,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恍然”和“学术性”的困扰,“是我们医学部的一位讲师。”
他语速略快,试图增加可信度,“可能…是找我讨论课程或者实验数据的事吧?最近那个课题确实比较棘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手机,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
房间内厚重又质感极佳的窗帘,将外面的光线完全隔绝,只营造出一种恒定的、宁静的黄昏感。
“大小姐,下午你没课吗?”
如月遥闻言,秀气的眉梢再次挑起一个充满讥诮意味的弧度。
“下午?”她的冷嘲,“现在是晚上六点了。”
目光落回忍足那副完全懵了的脸上,语气凉飕飕的: “烧迷糊了?时间概念都丢了?”
什……什么?!
晚上六点?!
忍足再次看向那隔绝了外界光线的窗帘,这才惊觉它营造出的宁静黄昏感有多么强的欺骗性。
他昏迷了?!
整整六个多小时?!!
看着忍足那副震惊到失语的样子,如月遥拿起一片新的退热冰贴。
“下次再把自己搞成这样……”
“死了都没人管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动作利落。
啪!
一声脆响!
那片冰凉刺骨的凝胶冰贴,被她毫不留情、精准无比地狠狠拍在了忍足滚烫的额头上。
“嘶——”
忍足被突如其来的、带着强大冲击力的冰凉刺激得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额头上火辣辣的疼和冰爽交织在一起,感觉像是被一块冰砖砸中。
他捂着自己受创的额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如月遥。
大小姐这手劲……
是真的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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