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幸村用一盒花酥糕点自仁王雅治家解救出了被搓摩得风声鹤唳的切原赤也,动身北上京师。
欢天喜地租了马车上了路,切原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哎?幸村大人,这就出城去吗?我们不和真田大人一道了吗?”
幸村看了切原一眼,戚戚然道,“你这般处处想着真田,真真叫我伤怀。”
“不!才没有那回事!我对幸村大人的衷心日月可鉴!”切原当即表态站边,“真田大人……真田是谁?我不认得啊!”
幸村“扑哧”笑出了声,“真田的父亲来信要他速回宅邸一趟,日前他已同我交待过,自己先行一步。”
“正巧真田家的府上就在京师,等我们到了”幸村露出一个带着促狭意味的微笑,“我再重新介绍你们认识可好?”
“幸村大人!”这些日子渐渐和幸村混得熟了,感觉到自己被逗弄了的切原当即就要扑上去不依不饶。
却在下一秒被幸村大人身边一直冷着脸的式神德川和也拎着领子揪了过去。被德川拎在半空,迎面对上德川那双无机质的凤眼。
切原冷不防打了个寒战,“哇!!幸村大人救命啊!——”
不待幸村作出反应,德川先一步抬起右手,食指中指结印,往切原脑门上敲了一记。切原两眼一翻,当即不省人事。
看着被随手扔在车厢角落里的切原,幸村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德川突然的出手,浅笑着摇摇头就要伸手去把切原捞回来唤醒,却在下一秒被攥住了手腕。
德川看着幸村,似乎费了很大劲才找到自己想要表达的词汇,“围着你。他吵。让他睡。”
德川终于开口说话这件事,似乎让幸村心情大好,对于某人难得提出的要求,他也选择满足一下,故而单手抽出毯子盖在切原身上,同时配送一张符纸,送切原一场好梦。
安顿好切原,幸村似笑非笑地转回头,正对上以目光锁定他一举一动的德川,眉梢一挑,“第一次见你就偏要绊他一个跟头,今次又嫌他,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欺负小辈的癖好呢?”
德川眼下魂、灵皆有损,倒是意外单纯坦率,“不要,半兽种,收式。”
幸村愣了一下,他歪了下头,似乎是在思索对方的意思。片刻后,他俯身前倾,顺势将右手撑在德川身侧,上半身缓慢靠近,最终停在对方身前寸许,微仰着头观察德川脸上细微的神色。
“我要收他作式神?”
感受到手腕上被德川桎梏的力量猛然收紧,幸村唇角慢慢拉开一个笑容,“如今你这真的是仗着自己头脑混沌,什么都敢想。”他抬起自由的左手虚空在德川额前结了一个和刚才催眠切原一般无二的手势,聊作威胁,“手疼,松开。”
切原苏醒时已是入暮时分,届时马车正行进一处驿站。
他揉着眼睛一脸懵逼的爬起来,吧唧吧唧嘴准备回味了一下方才称霸一方、腰缠万贯的美梦。
一抬眼,就对上德川冰冷的俯视,顿时吓得忘了个精光。
“住店。下去。”
也许是也感受到了反向的地位“威胁”,切原进了客房便趴在墙上仔细听隔壁的动静,确定德川在屋内之后,当即就窜了出去。
——笑话,我才是幸村大人的小棉袄!
于是,半柱香的时间后,切原端着满满一盘子吃食,乖巧地敲开了他的幸村大人的房门。
幸村虽不知道这孩子脑袋里又在想写什么有的没的,但对方眼睛里“想要同幸村大人一起吃饭!”的渴望明晃晃的难以忽视,便顺势发出邀请。
切原乐颠颠地入了座,眼睛一转,见幸村大人的位置上方着一方手帕,其上绣着一对不知名的花花绿绿的鸟儿,角落处落有[樱乃]的款,一看就是女子的闺名。
切原耳朵尖一抖,暗想着这一定是这位名叫樱乃的女子心悦幸村大人,故而以帕相赠,而幸村大人此时拿在手中,就说明……
“大人,你这是在……睹物思人?”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那手帕。
这话当真在幸村意料之外,转念一想便知切原这是误会了什么,“非也。我只是在同这手帕简单交谈两句罢了。”说着幸村轻轻拾起那方手帕,那帕子在他手中亮起盈盈光晕。
“哈?”切原不由得瞪圆了眼睛,“这、这……手帕……精?是大人您……养的?”
“自然不是。”这简单粗暴的称呼让幸村笑了一下,随即讲起这手帕的来源——
方才路上,幸村偶然注意到一个神情落寞的女子边哭边走,便停了车询问究竟。
那女子带着哭腔介绍自己名唤龙崎樱乃,说自己正在寻找丢失的手帕。
被问及手帕来源,那女子告知是自己亲手绣的,“绣时我初学女红,因师傅夸奖自己很有天分,自己也十分喜欢,所以拼上了十二分的专注,被扎出血了许多次,却也还是精益求精一丝不苟地完成了。”
幸村又问女子为何一定要找到那手帕。
女人支支吾吾半晌,最终犹豫着说起那手帕昨夜给她托的梦,梦里言称姑娘心仪的男子送了她一块新的手帕,故而它就要离开。
“那手帕还在梦中叹道,‘既失自我,何苦强留’云云。”龙崎樱乃脸上带着不解和不安的神色,“今早醒来,我也觉得天方夜谭,但是当我去先前收纳手帕的地方寻找,却发现那手绢真的不见了,翻遍了屋内屋外都没有发现。”
越想越是放不下,晌午时,龙崎樱乃便出门循着这几日的路径找了起来。从热闹的街市到幽静的小巷,从人来人往的桥边到这前日出城上香经过的土路……
期间,她询问了街边的小贩,走访了附近的居民,甚至连乞丐的住处都不放过,然而,一整天下来,始终不见手帕的踪影,一切努力竟是徒劳。
回想今日一天的所作所为,龙崎樱乃也不是很能理解自己,“可那手帕离开时似乎很是难过,让我不免共情,甚至恍惚间真的觉得那好像也是一位心思细腻单纯的女子,一个……旧识。”
……
切原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插话,“所以这手帕精,是她的朋友?”
“是也不是。”幸村笑得高深莫测,“其实最初见到那姑娘的时候,这手帕就在偷偷跟随,我之所以停车询问,亦是担忧这女子被精怪尾随。”
当时,幸村在停车询问安抚龙崎樱乃的同时,便遣德川消散身形去探查那手帕的深浅。
德川回报说那手帕精并无任何特殊的能力,相比精怪化形,更像是寄存在物体上的一缕残念。
“那女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寻找,这手帕也好像放弃了跟随,只径自注视那女子走远,便气冲冲地趴在路边草地上,我看着可爱,就顺手就给拾回来了。”
“啊?”对于幸村大人随手捡了精怪的举动,切原实在难以做出评价,只小心地看了眼那手帕精,凑近幸村压低声音问,“那这手帕精真的和大人您说什么了吗?”
幸村觉得有趣,便也配合着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当然啦,它说是因为龙崎樱乃小姐心仪的那男子嫌弃它身上的图案粗糙丑陋,那之后龙崎小姐便不再将它随身携带。后来那男子又花大价钱给龙崎小姐买了新帕,她喜上眉梢,连连称赞那帕子绣工精美,爱不释手,这手帕则是被彻底弃置角落。”
切原听到这里大为震撼,“手帕吃醋?”
幸村似乎是觉得切原这个理解角度颇为新奇,顺着他的话题接了下去,“这样啊……那赤也觉得它不该如此吗?”
切原确实不太能理解这手帕精所为,“人常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多物件,都是要不断更换的,一块手帕计较这样的事情,当真奇怪。”
随即他又自我反驳道,“不过先前大人说过,这人间有灵即有情,有情自生欲,这样看来,手帕精的想法和做法也不是毫无缘由。”
顿了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就算吃醋,看那龙崎姑娘肯出门寻它一天,也该消气了吧,物件对人总归不是人与人,怎好强求彼此唯一呢?”
幸村笑着摇摇头,打断切原越跑越远的自我拉扯,“关键不在此处,切原你且先猜猜,这帕子为何能够生出灵识?”
“手帕成精还需要理由?”切原一下子被问住了,挠了挠头回答,“这手帕材质金贵?”说着他看了眼幸村手中那普通的帕子,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想,换了条思路,“她……那龙崎姑娘天赋异禀?”
“是也不是。”幸村再次给出这样一个模糊地回答,并作出了进一步解释,“这手帕生成灵识,起因在于当年染了女子刺绣时低落的血,寄托了她年少是充沛的情。”
“换句话说,你可以简单理解为,这手帕,就是那姑娘年少时的映照,或者说就是年少时的她自己。”
切原张大了嘴,不知作何回答。
“其实依我看,这手帕根本不是想要同什么物件争个高低,她只是介意女孩在爱情和物质面前,失去了她自己的本心。”幸村轻声点破,既是给切原解释,更好似说给这方手帕。
随着幸村话音落下,那手帕上再次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随即,切原模模糊糊地听到空气中一道轻柔稚嫩的女声,“多谢大人。”道过谢,便在没了动静,而再看那手帕上的光晕也随之彻底消散了。
切原反映了一会,犹豫着伸手指了指那手帕,“它这是……”
幸村叹口气,“她其实非真正独立的精怪,离开了本体,她自然是存在不了多久的。”
他将手帕放回桌上,此时,它已是寻常死物。
看着那一方失了灵识的帕子,切原没来由地感到怅然,忽又联想到其他,“那,那位龙崎姑娘又会如何?”
“不会如何。”幸村淡淡回答,“人类在成长中,大抵如此。只是更多人往往在遗弃自己的那方‘手帕’时无知无觉,更不会想着寻找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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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龙崎樱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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