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奢靡的金陵台,不见舞女歌女,也不闻丝竹,四周都被挂上了白幡,环绕着的都是压抑的氛围,可细听下来都是一些婆子哭丧的声音,每个人的脸上也没挂着几滴泪水,就那样干嚎着。
金光善和对待金子轩的葬礼一样,做了做样子,在江厌离的灵柩前守了一会儿就走了,魏无羡死了,那两块阴虎符一块落到了自己手里,另一块被蓝家镇压,蓝家的含光君杀死了夷陵老祖,现下蓝家的风头最旺,他可不愿意在一个女人的葬礼上浪费时间。金夫人倒是在抱着金凌在一旁守着,就那样呆呆的,也没有人看出她在想什么。
乱葬岗上,温家人早早料到了什么,他们拿出了他们最后的积蓄下山买了点东西……
婆婆拿着剪刀在裁剪着纸铜钱,温彬彬沉默着在一旁帮忙。四叔折了些乱葬岗上的树枝,用白纸扭在上面做成了一个引魂幡,然后挖出了最后的那几坛子果酒……魏公子可是很喜欢喝他这个酒的。
他们没有钱去买那么多的麻布,温家的几个婆子就合计了合计,将那白麻布做成了一个小孝服给温苑套上,魏公子平常最疼这个孩子了。
其他男丁该挖萝卜的挖萝卜,该钓鱼的钓鱼,该打野鸡野兔的打野鸡野兔,合计着要准备一桌好菜。魏公子是个好人,我们得让他好好的走。
他们知道他们要不回魏无羡的尸体,但他们就是想让他这样好好的走,他们将魏无羡的衣服收到了一个木匣子里,埋在了这个困守了他的一生的地方,埋在了这个给予它苦难的地方,埋在了这个存有他们最后温馨的地方。他们不敢为他立碑,怕的是那群人来了之后连安息都不给他留。
开始,他们都肃穆着,四周只余着风声和结界外凶尸怨魂的吼叫声。
“婆婆,羡哥哥在哪儿啊?羡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呀?”
对阿苑这个孩子来说,他还理解不了他们的处境,理解不了魏无羡的死亡,死亡对一个孩子来说太遥远了。
但是,这句话仿佛是击碎了众人最后的坚韧,他们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一声声的哽咽,一声声的啜泣,揉碎在了乱葬岗上的风声,隐入了凶尸的嘶吼中。
他们将魏无羡的手稿都扔进了面前的火堆中,伴随着纸钱燃烧殆尽。这些东西是魏无羡的,既然是他的,那谁都拿不走,谁也夺不得。
他们想,这人间可能本就是不值得的,不然为什么死的偏偏是那么好的魏公子呢。
桌案上,白色的蜡烛和插在沙中的香火是乱葬岗的夜里唯一的光亮。一如当年的穷奇道,在那场雨夜中,魏无羡将光亮带给了他们,如今,他们也将唯一的光亮留给了他。
众家攻上了乱葬岗,从江澄知道的那条老路进去的,姐姐死了,魏无羡也死了,江澄的怒气最后牵连到了温氏。
金光善倒是打的好算盘,江蓝聂三家在前,金家在后。污蔑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有多委屈。他知道魏无羡更本就不是弑杀之人,也知道魏无羡死了后的乱葬岗有江澄带头,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乱葬岗上的利益就那么点,去的人越多自己得的利益越少。于是忽悠着众家休养生息,又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为由,让其他三家为他打头。
但他偏偏忘了蓝家与聂家与他和以他为首的仙门百家不一样。
入目萧条,蓝家和聂家几乎是瞬间感到了不对劲,什么骄奢淫逸,什么鬼兵尸卒,没有,没有啊,有的只是几间破旧的茅屋,几亩种不好的田。
“呵!”紫电呼啸而过,又被避尘拦下,暴躁的灵力瞬间炸开。
“蓝忘机,你什么意思!”江澄吼道。
“此事不妥。”
“呵呵,哈哈哈哈哈,不妥,那请问手刃夷陵老祖的含光君,到底有什么不妥!”
江澄讥讽的声音伴着扭曲的笑声传开,蓝忘机皱了皱眉头。而乱葬岗上的人也齐齐看向了蓝忘机。
“荒唐,荒唐!”蓝启仁闭着眼睛,脱口而出。
蓝聂两家的人明白关于魏无羡的传言有误,所以先由他们将乱葬岗上的人羁押住,至少不能让他们先落到金江两家手里。
金家人赶来后,众人混乱了起来,几番争吵,又不时有灵力炸开,最后金光善提议不如让蓝家收了这些人,一来,他知道现在肯定杀不了温家人,同时,蓝聂两家肯定不会让他金家接手这些人;二来,蓝家在仙门中信誉最好,又是一群迂腐的疙瘩,对他威胁最小;三来,有蓝忘机在,这些温家人心里有疙瘩,肯定不会与蓝家勾结。
就这样,一场戏剧落幕。
温氏一族最终是在彩衣镇落了脚。
蓝氏知道,魏无羡和温家人之间怕是有外人不知道的事情横在里面,再者,蓝氏也不可能狠心对一群老弱妇孺动手。可仙门百家对温氏痛恨至极,暗地里想下狠手的恐怕也不在少数,所以直接在明面上放过岐黄一脉也不可能。
思来想去,最终选择让他们在蓝氏开办的产业中打杂,首先在面上说得过去,且在蓝氏的产业下动手找事,仙门百家得先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彩衣镇的人大多纯朴,蓝家也没有为难的意思,温家人倒是过得下去。只是在岐黄一脉的心里,魏无羡的死亡始终是一个刺,他们不愿和那个含光君所在的蓝氏扯上关系,可惜他们现在身不由己。
………………
太行山是为愚公所移之山,自古荒芜,鲜少有人居住,可此时,在这荒山之上却……
“少主,恩公他真的……额,我是说我们真的没有救他的办法吗?虽然我们将恩公抢了过来,极力治疗,但是恩公的气息还是日渐衰弱。”
小公子收回了看向那人的目光说到:“不用担心,恩公救了我们玄极宗,这是大恩,我一定要把恩公救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话间,将扇子拍在桌上,取出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枚令牌 。
“虽然我玄极宗只是一个隐世宗门,但好歹传道已有上千年,所含的底蕴可不是一个几百年的家族可比的。而且……”说话间少年悠悠转过身来,将令牌扔给那人“我尚一辰可不是那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传令全宗,救人!”
“是,少主!”
弟子得令离开,但尚一辰却幽幽地叹了口气,“就是能救,但人什么时候醒还是未知,只能期盼恩公能抗过这一劫了。”
魏无羡是在射日之征上救的尚一辰,彼时的尚一辰少年心性,又是个好动的,他自认为再憋着,就得成水里的那只会憋气沉水的老王八了,于是从玄极宗偷跑出来,要死不死的误入了射日之征的战场,要不是魏无羡及时出手,不死也得重伤。到那时,玄极宗怕是要大乱,下一任宗主还得重新培养一个,这完全就是让本就可怜的宗门雪上加霜,危险点来说,他们可能会灭宗。大恩无以为报,因此,他们才选择在救下魏无羡。
………………
此时已是深冬,鹅毛大雪点缀下的云深更像是仙境。
“忘机,你为何如此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心事。”蓝曦臣温和的问道。
“兄长,我……”蓝忘机顿了顿,看向蓝曦臣道:“我不知当时做的对不对。”在看到乱葬岗上的一切后,蓝忘机觉得自己以前的道义有了偏差。唯利是从的世道,连蓝聂两家都在里面随波逐流。将忠义者斩杀,这不是他所愿的,可是现在的他手上却……
“忘机,你知道的,当时……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几千号修士在那里,你不杀他,总会有人杀他的。在不夜天没有血流成河之前了却了他,至少能让他少些话柄。”
蓝忘机沉默的听着,忽然对蓝曦臣道:“兄长,修习邪道便一定是错吗。所谓的动手伤人,真的错因在他吗。”蓝曦臣愣了一瞬,刚要开口便看到蓝忘机神色坚定的说道:“忘机,不认为。”说罢便走入漫天的大雪中,与雪色融在一起。
“忘机……”兰室的屋檐下蓝曦臣久久不能回神。
………………
此后,时代变迁,但这一切都与太行山上的玄极宗和修养中的魏无羡无关。
在这期间,先是兰陵金氏出了个灭人满族的薛洋,被蓝忘机,晓星尘和宋岚逮捕,虽是迫于蓝聂两家的压力,但在金光善的力保下,薛洋还是只判了一个关押终生。之后不知为什么又翻了案,薛洋被放了出来,聂明玦暴怒下和金光瑶起了争执,再然后,薛洋屠杀白雪观,正好被赶来的蓝忘机与晓星尘合力斩于剑下。金光善暴怒,在房间打碎了不少东西。
清河聂氏的宗主聂明玦爆体而亡,草包二公子聂怀桑匆匆继位,清河聂氏实力大不如前。
云梦江氏的领地不允许鬼修的出现,凡是出现的鬼修,都会被抓到莲花坞,被现任的讲宗主江澄抽死在校场上。同时,云梦也渐渐有了非死不出的除祟准则。
前任金宗主金光善老当益壮,死于马上风,一时成为百家笑柄,当初不被尊重的私生子金光瑶成了宗主,之后又成了仙督,兰陵金氏风头大盛。
姑苏蓝氏在蓝曦臣和蓝忘机的带领下逐步修缮自身准则,魏无羡那样的不平……有一件就够了。
温氏在彩衣镇落脚后,又为魏无羡立了一个衣冠冢,年年祭拜。只是偶尔在四下无人时,有一头戴抹额的俊朗白衣公子会来看一看,有一次还碰到了温苑……
就这样,时间匆匆过了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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