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这大概会是辰人生中最陌生的一场的晚宴。
字面意义的陌生。
辰瞥了眼杜维，红发的公爵端着酒杯倚靠在软垫上，目光毫无聚焦地落在厅堂尽头，烛光透过葡萄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拓下剔透的光影。
卡琳娜故意流连在舞池，身旁环绕着受宠若惊的贵族们，但仍然在间隙游刃有余地越过人流朝他眨了眨眼，眸中光彩璀璨。
辰失笑。
他当然明白卡琳娜的意思，只不过杜维不开口，区区一个“男爵”实在是不适合自顾自地上前攀谈，何况，他现在能和杜维，清醒的杜维聊些什么呢？
他不经意地把目光从杜维的方向扫过。
帝国身份尊贵的权臣仍然在神游天外，他的面容与七年前的记忆能够不差分毫地重合，面颊上柔软地生着绒毛，融进光线里，棱角却又好似微妙地清晰起来，在笑容隐匿的时候展露出锋利的攻击性。
一如既往的对社交敬而远之，而且看起来现在连新生代都不会再做自讨没趣的尝试……坚持得真是有够久的。
辰微笑起来，心中又悄然浮起疑问。
杜维以前是像这样，能用孤僻形容的吗？
34.
“嘿。”有人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一巴掌拍在杜维肩上，毫无风度地扫视一圈，“你这怎么比平常还冷清？这不是还多了个人吗？”
杜维瞬间像是被拉回这个世界，不客气地往对面胸前回敬了一拳，甩下酒杯：“以为你死外面了默哀呢。”
“怎么说话呢？”来人一身花哨的军礼服，绶带徽章流苏把他点缀得像只开屏的孔雀，面容却清晰地显露出一些不可避免的岁月痕迹，好在神态依然年轻得生机蓬勃，“我可是怕你又一个人喝死在这紧赶慢赶地回来了。”
辰维持着肢体上的拘谨与神情里的好奇，但在心中犀利地为帝国的另一位重臣、他曾经的心腹之一打下评价：身材维持缺乏自律，发福得有点明显了。
“滚。”杜维挥手拍开这一张嘴就开始抖料的老不正经，目光落在辰身上，神情收敛了一点，“介绍一下，这位是卡米西罗，这位是……”
“菲涅克斯嘛，我知道。”卡米西罗亲切地坐到辰身边，和他交换行了一礼，“你可是最近帝都的大红人。”
“嗯？”辰的目光越过卡米西罗对上杜维的视线，一触及分。
“……啊。”杜维扶着额角，声音有气无力，“我不太想听，你呢。”
“我可是非常感兴趣地听了全部。”卡米西罗兴致勃勃地注视着两位当事人。
“没问你。”杜维忍无可忍地把人拎到另一边，“菲涅克斯这段时间都在宫廷里修缮史书，没空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
“看起来应该比我想象的精彩。”辰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卡米西罗为之侧目：“你也对这些感兴趣？”
“不，只是有些时候听一些……有利于改善办公后的心情，还有利于开拓思维。”辰的目光从杜维落到卡米西罗身上。
“我想，现在应该不是办公后。”杜维露出一个假笑。
“事实上，我刚办公回来。”卡米西罗摊手。
“太棒了，既然如此确实要好好放松下。”杜维抓住他的肩拧向下方，“看到你亲爱的夫人了吗？我想她应该非常乐于安慰你紧绷的神经。”
杜维不着痕迹地把人踢下台阶。
35.
杜维坐回椅子，给自己灌了口酒压压惊，偏头看到出神的菲涅克斯：“还好吗？”
“嗯？”辰发出一声疑问的鼻音。
“有没有一种在这种人手里帝国明天就要完蛋的感觉。”杜维放下酒杯，玻璃的底与桌案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辰笑起来：“那应该是陛下考虑的事情吧，我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宫廷学者，非常高兴能遇到性格这么好的，嗯，大人物。”
杜维脖子往后仰了一点：“我还以为你会是更关心政况的类型。”
“或许吧。”辰吞了一口酒，酒液里的气泡温吞地滑过他的喉咙，“以前只是迫不得已，但迫不得已的时间长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
杜维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目光固执地黏在穹顶上：“……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一些阴差阳错。”辰转动了一下杯子，“阁下说过的。”
“不止。”杜维屈起指节又收紧，“你会在这里是因为我的推荐信，卡琳娜会关注你也是因为这封信，而我为什么会给出这封信呢？”
辰听出来他不需要自己的回答，于是适时沉默地等他接上答案：“抛开卡米西罗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给出的答案大概是我欣赏你的能力。”
杜维笑了一下：“交流时间不超过半天就能让我赞叹的人才怎么也不应该在北境混成那样吧？”
“没有别的意思，你很优秀，但是没优秀到那个程度……”杜维挥了挥手，“你很适合这里，但这不算理由。”
“我明白。”如果杜维此时能分出一丝注意力，就能看到这位男爵的目光温和得……接近俯瞰，“所以理由是？”
杜维终于抽回自己的目光：“我说过的，第一次见面就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阁下是个很念旧的人。”
“人尽皆知。”杜维的笑容带上一点自嘲，“我的朋友不算多，也不算少，但能称得上故人的……也就一个。”
辰再次体贴地沉默了。
“卡琳娜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杜维歪了歪头，“不是外表上的，你虽然长得不错，但比起他还是差远了。”
辰深吸了口气，胸腔里涌过一阵滋味难辨的热流，像是香槟里的气泡终于积少成多，挤压着他的胃袋。他面上仍然是那礼节性的浅笑：“那阁下今天，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也不知道。”杜维右手搭上左臂，拢在胸前，眸色漆黑难辨，“可能，是为了提醒自己吧。”
喜报，这次卡米酱终于咸鱼翻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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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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