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让分子——或者说是‘空气’,依旧受「时间停止」的规则束缚,确保风生先生难以使用他那超乎常理的控风能力,但是与此同时,不能让小凛一你因为无法呼吸窒息而死。”
随着话语的落下,他竖起的三根手指也一一收回,最终合拢成拳。
啪的一声,太宰打了个响指,“充满矛盾的、「奇迹」般的目标。”
“——但是「奇迹」并非是不可实现的。”
他神秘地微笑起来。
我充满怀疑地看着他,对他这故弄玄虚般的话语十分的不信任。
“充满矛盾的「奇迹」、”太宰咏叹一般地说道,随后立即收敛了语气和神色,目光倏然平静,“这样的东西,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侦探社是。”
“——你也是。”
对上他的眼睛,我怔住了一瞬,陡然反应了过来:“你是说——”
“在如今,最不缺的东西,就是不可思议、不合常理的「奇迹」。”太宰的话语中带着某种深意,“在这二十天里出现的「奇迹」,可是比过去二十年里出现的「奇迹」全部加起来还要多呢。”
你确定那玩意也能被叫做「奇迹」?
我实在很想这么问太宰,但到底还是选择了闭嘴。
“潘多拉的魔盒,先被放出的是灾难,但在盒子的底部,也还藏着能够扭转灾难的希望。”
“「书」毁了月见山凛一的人生,但也或许能够给你活下去的新的希望。”
“如何?要试一试这个方案吗?审查人大人?”
太宰的脸上挂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笑容。
我与他对视了好几秒,并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也没能从他的这一提案找出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只觉得这个方案实在是太过“朴实”了,朴实到了简直不像是太宰会想出的方案。
好像我来向学霸请教一道难题,想要知道对方的解题思路,结果学霸却直接掏出了“小○搜题”,告诉我有不会的题直接搜一搜就行。
但我还是驳回了太宰的这个计划。
理由也很简单。
“我没有「书页」可用。”我直白地对太宰说道,“你的计划也许很可行,但是没有「书页」,那就一切都做不到。”
目前唯一一张完整且下落明确的「书页」,就是天人五衰用来陷害侦探社的那一张,那张「书页」在被我从福地身上搜出来后,就交给了乱步,准备用于之后给侦探社平反。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我手上那张否定了「月见山凛一」的存在的纸条。
纸条不过一指宽,正面已经写上了一行字,背面虽然是空白的,但至多也就只能挤下两三行字,想要构成一段完整的逻辑,或许可行,但大概很勉强。
最重要的是,如果将这张纸条的背面也写上纸的话、
『……』
我总觉得,那样或许……就真的彻底断掉了我的最后一条生路了。
“有的哟。”太宰突然开口道,“多出来的「书页」。”
我下意识地看向他。
“我和……敦君确认过了,侦探社如今所持有的那张「书页」上,并没有写着有关你的事,那也就是说,小凛一你的存在被抹除这件事,是被写在了另一张「书页」上。我们只需要把那一张「书页」找出来就行了。”
太宰毫不费力地说道,像只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
“那就要让你失望了。”我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两息,到底没有将那张纸条拿出来,只是说道:
“没有「书页」,那只是一张被裁下来的「纸条」,一根手指那么宽的纸条,已经被写上了字。”
我以一种模棱两可的表述将纸条的情况一笔带过,没有提及纸条上原由的字迹和西格玛所划下的那条线。
“裁下来?”太宰抓住了关键词。
“大概,原来是一张「书页」,然后……用什么方法裁下来的一张「纸条」吧。”我含糊地说道,想起了那大半张如今不知所踪的「白纸」。
月见山佐水的遗物已经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了,那大半张「白纸」自然也是下落不明,谁知道在什么地方。
太宰思考了几秒,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你的生父,那个颇有名望的研究者,如今在哪?”
我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答道:“死了。”
“怎么死的?”
“现在好像是自杀,我不太清楚,但是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说法,我的母亲好像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过世了,之后大概过了一年左右?那个男人就自杀了。”我回忆着从阿加莎·克里斯蒂那里套来的话。
“那么原来呢?”太宰追问道。
“原来……”我想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母亲平安地生下了我,我和母亲在家里,他很少回家,好像都在研究所还是哪里工作,然后……应该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我们搬家了,好像是夏天,我们在开车去新家的路上,车子开上了高架桥……车祸,车子掉进了江里,母亲和他都死了。”
“事故?”
“不,是自杀。”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绫辻行人时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能隐约记起他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中冰冷的憎恶和恨意。
“是完美伪装成了事故的自杀。”我对太宰说道。
“研究所,三岁,搬家,车祸,江,伪装成了事故的自杀……共通点是自杀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太宰的语气中似乎带着点微妙的羡慕。
“你发现什么了吗?”我问他。
“只是一点东西……比如说,剩下的那部分「书页」可能的所在地、之类的?”他歪着头。
“……”你这样显得我很像个傻子。
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聪明人的脑子都动的这么快。
像是被我的表情愉悦到了,太宰笑了起来,“只是个很简单的假设推论而已。”
“按照你的说法,你的生父——暂且称之为月见山先生吧,月见山先生似乎有着裁剪「书页」的能力。在这里,你用到了‘似乎’这个字眼,可见你并没有亲自见到过他裁剪书页的举动,但你应该见过相关的东西……比如说,月见山先生留下的东西里,就有着一张被裁剪下的「书页」。”
“而另一方面,你又提到了「纸条」,一张也许是被从完整的「书页」上‘二次裁剪’下的「纸条」——为什么你会觉得,那原来是一张完整的「书页」呢?为什么不会是直接从「书」上裁下的「纸条」呢?”
“天人五衰陷害侦探社所用的「书页」,是他们从特务科那偷走的完整的「书页」,并并没有被二次剪裁过的痕迹。你已经见过那张完整的「书页」了,会有「不完整的书页」的想法,是因为你曾经在哪里见过「不完整的书页」吗?”
“将这些线索放在一起,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在月见山先生留下的物品中,你曾经见过一张「不完整的书页」,并且这张「不完整的书页」,能够和你见到「纸条」拼接成一张「完整的书页」。”
“那么推测到这里,有些事就显而易见了。”
他的指尖一弹桌上的茶杯,盛着红茶的瓷杯发出了微沉的声响。
“忽然需要搬家,是因为被什么人发现了踪迹,所以需要转移住所;选择了自杀,大概是为了让线索在自己这里断绝;坐上了去新家的车,说明搬家工作基本已经结束;车子坠进了江里,那么书页就不会是在车里随身携带着。”
太宰顿了顿,作出了最终的结论:
“因此,那张「不完整的书页」,如今应该就藏在当年你未能到达的新家。”
“但是、”我集中注意力,跟上他的思路,“那是原来的情况,现在的月见山凛一并不存在,那个男人在妻子死后一年就自杀了,更没有什么搬家的事。”
“不。”太宰微微一笑,“那不是「搬家」。”
“……?”
“那是为了保护什么,所以他要「转移住所」。”
太宰拿起了茶杯,“月见山先生是为了保护什么,所以才选择了自杀,那么他就绝不会将要保护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身边,而是会把要保护的东西送去了安全的地方后,才会自杀。这一点,无论是原来、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而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不会是他临时才找的,一定是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安全屋吗?
现在回想起来,我似乎还隐隐约约有一些印象。
关于当初那个我们要搬去的新家。
是开车几个小时就能到的地方,没有出北海道,那个地方好像还有个什么名字,因为很特别,所以哪怕那时我只有三岁孩童的记忆能力,我也记住了那个名字。
一个似乎又吉利、又晦气的名字。
“你还记得吗?那个地方在哪?”太宰问道。
“く、くろ(黑)……”久远的音节就在口中,但却像是糊住了一般,含含混混的,记得并不清晰,“くろねこ(黑猫)……”
黑猫,有灵性的黑猫,在一些人眼中代表着神眷、一些人眼中代表着邪性的黑猫。
黑猫……什么来着?好像是个建筑的称谓。
亭、台、楼、阁——
只是一瞬间,我忽然就想起来了。
“くろねこ……かん!”
黑猫馆!
几乎就是在我道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刻,窗外呼啸的风雨声中,忽的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猫叫。
那猫叫声很弱,甚至似乎只不过是一阵风的哀鸣,但我却蓦的后颈一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在那!”
我一声厉喝,遽然暴起,一旁的斑同样忽然起身,从喉间发出了野兽低沉的威吓之声。
瞬息之间,我们便已经冲至窗前,猛地撞开了窗。
被撞开的窗户被风雨吹得左右摇摆,但窗外的院子里却空无一人,更远一些屋内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更是只有一片黑暗。
我摸了一把外侧窗台,完全被雨水打湿了,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人在这停留过。
“有人?”身后传来了末广铁肠的声音。
“你有感觉到吗?”我在问话的同时翻窗而出,落在了外头的院子里。
末广铁肠跟着我一起翻了出来,在窗台下蹲下了身,“没有,什么都没察觉到。”
院子里的泥土是偏松软的,窗台下这一片还长着些草,但却并没有被踩过的痕迹,甚至连泥土的凹陷都没有,伸手摸过去完全就只是一片被雨水打湿的泥泞土地。
无论是多高明的痕迹鉴定专家,也没法从中发现有什么人来过的痕迹。
我站起了身,伸出手,接住了落下的雨。
——但是我察觉到了。
“妖怪的气息。”蹲在窗台上的斑眯起了眼,“但是不是风生那个家伙的气息……这个气味不对劲。”
“你说得对。”
我屈起了手指,将一捧雨水握在了手心。
“这个气味,不对劲。”
这是混合着异能力的妖力。
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气息。
刚才站在窗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vol.15 end】
京极夏彦: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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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结~
发现好久没写番外了,上次写还是末广铁肠单相思篇(?)在想要不要写个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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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对应了一些黑时的情节
比如说当初织田作赴死前与乱步的那次偶遇
乱步:“去了的话,你就会……死哦。”
织田:“我知道。”
另外一个彩蛋,或者也算是某种伏笔吧(?),黑猫馆原型就是绫辻行人的小说《黑猫馆手记》里的黑猫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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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潘多拉的魔盒这个神话故事时,发现有着很多个版本
除了为大众所知的“潘多拉在放出许多灾厄后,吓得赶紧关上了盒子,结果把最后的希望关在了盒子里”以外,还有一个版本是盒子是被雅典娜悄悄关上的。
因为盒子里最后剩下的Elpis,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hope(希望),而是包含着“不切实际的愿望”、“虚妄的幻想”的意思,这是一个有着两面性的词,Elpis会被放进盒子,正是因为对人类而言,它坏的这部分含义远比任何灾难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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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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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Chapte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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