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秋打算去街外觅食，走着走着一间装潢温馨的咖喱屋映入眼帘。
秋推开咖喱屋的玻璃门时，头顶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店里飘散着浓郁的咖喱香，混合着木头桌椅的微微潮气，光带着暖黄色的柔和。木头桌椅上带着些微的划痕，显然被用过很多次，但却显得更加亲切。
秋拢了拢外套，低头走向靠窗的空位，却在余光中瞥见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她定睛一看，是上次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红发男人。
他低头摆弄着一盘咖喱，神情平静而专注。面前的咖喱盘上覆着一层鲜红的辣椒粉，浓烈的辛辣气味隐约传到秋的鼻尖。
秋本想移开目光，却不知为何多看了一眼——
“坐吧。” 男人突然开口。
秋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微微一笑，犹豫地摆摆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盯着你……”
她的声音有些低，像是在掩饰某种不安。
男人抬起头，眼神平和，语气淡然：“没关系，你看起来需要找个地方缓缓。”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但秋却感到某种隐隐的洞察力。
她的手微微发热，心里却有个声音催促着。鬼使神差地，她端起咖喱盘，迟疑片刻后走过去，像是在做一个不太明智的决定。
“这是激辣咖喱吗？” 秋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盘子，想找点轻松的话题，“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辣度。”
男人轻轻耸肩：“是吗，我还挺喜欢的。”
秋低头搅拌了一下自己盘中的微辣咖喱，却在一片沉默中感到有点尴尬，于是主动开口：“其实……谢谢你让我坐下来。我最近确实有点烦心事。”
“看得出来。”
男人抬起眼，语气不冷不热，“不过你不用谢我，这里并不属于我。”
秋听出他的话里带着点淡淡的自嘲，却没有立刻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她抬头试探性地问：“怎么称呼？”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的直白，但还是回答：“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
秋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想记住这个名字，然后微微笑了笑，“我是八木沢秋。”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八木沢，挺特别的名字。”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秋苦笑了一下，又低头搅着咖喱，“我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名字的意义，不是别人说了算，而是看你能赋予它什么。”
织田说，声音很轻，却字字分明。
秋抬头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像是一潭深水，平静得能包容一切。
咖喱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秋盯着眼前的微辣咖喱，舀了一勺，刚放入口中，辣意瞬间涌上喉咙，逼得她猛喝了一口水。
对面，织田作之助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激辣咖喱，神情平静如常，仿佛这种辣度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随口一问，“你平时吃得清淡？”
“算是吧。”秋点点头，接着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跑来这种地方吃饭，应该挺忙的吧。”
织田微微抬了抬眼，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他将勺子放下，语气平静：“做快递的。”
秋一愣：“快递？”
织田点点头：“专门送一些横滨最危险地带的货物。”
“什么样的货物？”秋好奇地问，语气中却带着一点不安。
“能威胁到人命的那种。”
织田回答得不紧不慢，神情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他用勺子搅了搅咖喱，继续道：“武器、情报，有时候是钱。总之，都是不适合被一般人碰的东西。”
“听起来很危险。”秋低声说道，眉头微微皱起，“为什么会选择这种工作？”
织田轻轻笑了一下，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横滨这种地方，危险是工作的一部分。做别的活同样会遇到麻烦，倒不如选个自由一点的。”
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回答让她感到一种矛盾的情绪：一方面，他的平静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怀疑，像织田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完全对这些事情不闻不问吗？
“那你自己呢？”织田忽然问，语气温和但带着一丝认真，“你做什么？”
“我……”秋低头看着碗里的咖喱，语气有些迟疑，“我在……一个组织里，做些勉强能糊口的工作吧。”
“什么样的组织？”
织田问得很自然，没有多余的情绪。
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模糊地回答：“也算不上什么大组织。就是在那种地方，总要为自己找条活路。”
织田点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他看着她，目光柔和而深沉：
“活下去很重要，但不必因为环境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真正想要的东西……”
秋喃喃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轻，“那你呢？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织田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我想成为一个小说家。”
秋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这话从一个专门跑横滨危险地带的快递员嘴里说出来，有点奇怪。”
“可能吧。”织田平静地说，继续低头吃着他的咖喱，“但这不妨碍它是真话。”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秋却感到这份安静并不令人不适，反而让她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织田作之助这个人，或许和她所见的那些无情冷酷的人完全不同。他的话虽然简单，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所以，你能猜到我在烦些什么？” 秋试探地问，带着一点半真半假的调侃。
织田轻轻笑了笑：“没必要猜。说出来或许会轻松些。”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坚定，这让秋下意识放松了防备。
她低头搅动咖喱，缓缓开口，将最近的烦恼一点点诉说出来。织田作之助没有打断，只是偶尔点点头，偶尔接一句，像是在帮她整理思绪，给她时间梳理自己内心的混乱。
等到秋说完，她发现自己已经吃完了一整盘咖喱，而对面织田的激辣咖喱似乎也快见底了。
“谢谢你，织田作之助。”
秋低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现在确实觉得……轻松多了。”
织田微微一笑：“这就好。”
两人结账后走出咖喱屋时，街头的风有些冷，但秋觉得内心的某些沉重似乎已经被刚才的对话吹散了些许。
而这个初识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应该记住——就像他的一句话，她的烦恼，终究会找到意义的出口。
咖喱屋的门合上时，风铃的声音轻轻响了两声，仿佛在为他们的相遇增添了几分仪式感。
秋低头看着织田作之助。
他的步伐悠闲，身形修长，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暗红色的头发被微冷的风撩动了一下。他似乎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意思，只是和她并肩而行，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街边的霓虹灯。
“你经常来这家咖喱店？”
秋率先开口，语气里透着点好奇。
织田点点头，眼神微微向旁边飘了一下：“算是吧，这里价格合适，味道也过得去。”
“激辣的咖喱，真的吃得惯吗？”秋忍不住再次确认，“我看你刚才眼都不眨地吃完了，那种辣度我光闻着就……”
织田停下脚步，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吃辣有时候是爱好，有时候也是需要。”
“需要？”秋不解。
“嗯。”
织田微微扬起头，目光似乎穿过昏暗的天空，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时候，生活需要一点冲击感。”
“那你现在的生活很平淡？”秋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
织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下。
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但很快又被掩盖了下去：“算不上平淡，但总归需要点什么让自己清醒吧。”
秋一时没有接话，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她从织田的语气中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一种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矛盾和挣扎。这种感觉，她自己也有。
“织田作之助……”她忽然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
“你看起来不像普通人。”
织田闻言轻轻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你看起来也不像。”
秋一时语塞，不由得低声嘟囔：“我只是随口说的，你还真敢说回我。”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算普通人？”
织田的语气很轻，但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普通人……”
秋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沉思片刻后低声说，“不会像我这样，为了生存一直挣扎，陷在看不到尽头的漩涡里。”
织田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问道：
“你觉得漩涡没有出口吗？”
秋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如深水般的眼睛，平静，却藏着能吞没一切的力量。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那你会怎么走出这种漩涡？”秋忍不住问，“或者，你根本就不会陷进去？”
“会。”织田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坦率，“每个人都会陷进去。不同的是，有些人选择拼命游出来，有些人选择随波逐流。你是哪种人？”
“我……”秋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织田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累了就休息一下，但别忘了为什么要游出来。”
这句话让秋一愣，抬头盯着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看起来这么清楚——你自己，或者其他人。”
织田收回目光，迈步继续往前走，声音轻轻的，却像是解答又像是自言自语：“也许是因为我希望一切都能有意义吧。”
秋低头盯着自己的脚步，心里莫名地觉得一阵平静涌上来。她觉得这个男人的存在像是一种安慰，但这种安慰并不是因为他的语言，而是因为他自身的某种东西——一种接近于温柔的平和。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秋忽然问：“你经常这样和陌生人聊天吗？”
织田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嘴角又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很少。”
“那今天为什么破例？”秋挑眉。
“可能因为你看起来……需要吧。”
织田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平静，却让秋心头一暖。
她低头笑了笑，抬头向他伸出手：“织田，谢谢你。”
织田看了她一眼，抬手轻轻握了一下，随即松开：“不用谢。我们可能还会再见。”
“可能？”秋扬眉，“听起来不太确定。”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进夜色。
秋站在原地，目送那抹暗红色的身影融入夜色。霓虹灯的光影洒在地面，像是某种未知的预兆。
她低头轻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会成为她人生某段故事的引子。心中莫名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期待——
下一次再见面时，也许他们会有更多可以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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