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雪那略带夸张的兴奋表情表情微微收敛,沉默地看着从刚才起就一副呆愣愣表情的乱步,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乱步抛出一个疑问——
“爱丽丝是什么?”
说实话,这个问题极其的不合时宜,就连乱步自己也心知肚明。眼前有无比紧急的甚至会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案件要去处理,可他本能的好奇心却抢先一步追求想要的答案。
雪没有对乱步询问无关紧要的小事加以点评。虽然依旧模糊,但乱步仍能感觉到,雪的脸上带着些许怀念的神色,她的口中斟酌起语句:
“是呢......算是某本故事书的主人公。一个好奇心旺盛的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她追着带着怀表的白兔,掉进了洞里,进入了不可思议之国,经历了种种冒险......”
到这里,雪没有接着细说那位小小的主人公究竟经历的是何种奇妙的冒险,仅用一言总结:“醒来后发现一切不过是梦的故事。”
这是乱步没有听过的陌生故事。
听起来像是外国的童话,所以自己才没听过?不过......金发的小女孩?是在什么时候看到过吗?乱步皱眉扶着下巴思忖着。
“总感觉有印象......”
乱步随口说道,却不曾想这吸引了雪的注意力,她解除了半漂浮的状态落到地上,扑到乱步身上,期待地贴近乱步的脸:“有吗?!”
“为什么要突然靠近啊?!”
乱步被雪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想推开她,但自己从没见过雪这么真诚开朗到都让人觉着奇怪的表情,想到对方一直以来的遭遇,就只是改口:“......没听过,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是么。”
雪松了手,表情冷淡到好像刚刚那么热情的不是同一人物。
乱步额上简直快冒出井字格,他对雪的印象已经停在了「这家伙绝对精神方面有问题」的刻度上。
“你怎么......不对、”或许是先前被乱七八糟的事物影响,导致他脑子不太灵光,乱步懊恼地使劲甩脑袋,不打算在连听都没听过的童话故事上浪费时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你把婆婆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他大喊道。
雪静静地看着他,乱步也毫不认输地回以瞪视,最后,雪偏移了视线,向远方的街道眺望,以及一句,能感觉到说话者万般无奈和无语的——
“你,是路痴吧。”
雪这么说。
江户川乱步心头一咯噔。
他倒不在意被别人发现自己是路痴,甚至能理直气壮地指挥别人给自己带路。认路的给不认路的带路,难道不是非常正常的事吗?
但那是平时。
现在的情景,联系上下文,难不成婆婆他们都好好到了地点,就剩自己一个在这......那他不就是因为乱跑而迷路了吗?!
乱步:“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乱步第一次试图装傻来逃避羞耻感,但想要用脚趾扣地的感觉反而愈演愈烈。
雪:“不然就是思维异常地跳跃......或者两者兼有。从你第一次能找到我的所在地的时候就该明白,你这个会在别人脑子里迷路的家伙。”
“人的......大脑......”
乱步机械地重复雪的话。
从听到这个炸裂事实的瞬间,乱步的大脑也一并重新启动了。
什么啊,原来他在别人的脑子里啊,怪不得这么晕乎乎的......说起来,自己看过的人体百科书里就有大脑的构造图,布满沟壑的大脑皮层,据说延展开来的话面积可不小,不愧是掌管着思考的器官。诶?难道说,自己现在就站在别人的大脑皮层上吗?大脑...应该是软绵绵的吧......软绵绵......软......呕。
重启后乱步仅仅思考了两秒,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两手勉强向前撑着。思维的矛盾让他忍不住干呕:他已经搞不清这貌似坚实的地面究竟是现实,还是触发自我保护机制后幻想出来,用以覆盖所谓大脑皮层的东西。
“......你敢在这里吐出来我就把你的嘴缝进胃袋里做成克莱因瓶。”
雪冷冰冰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乱步捂住嘴,强压下脑中的狂想,幽怨地抬起头看她。
“......”
顶着对方一脸想要疯狂控诉的表情,雪面无表情,满不在乎地继续:“你该感谢我的美德,强忍着没有把在别人脑子里散步的你捏死的美德。”
「果然是你的脑子啊?!」这种话,乱步也是深吸一口气,才没有脱口而出。不过,“美德”.....这个乍一听与面前的少女似乎完全不相关的词,让乱步感到有些复杂。
雪说完,就径直向前走去,乱步没好气地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下一刻也追了上去。
即使不说出口,也知道那是“跟上来”的意思。
他对开始习惯这一切的自己感到生气。
“喂——”
周围高大的建筑伴随着二人前行的脚步,如同活物一般,不断变幻着姿态后退,在这光怪陆离的景色面前,乱步喊着眼前的少女。
「事到如今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曾知晓」这种无关紧要的感想也似抛在身后的一切,仅浮现的瞬间就消失了。
“干嘛?”
雪回道,可脚步从未停下。
乱步垂着碧绿的眸子,脚下用力,使劲地追踩着对方的影子。
“有人说过你性格很差吗?”他的语气里充满阴阳怪气。
“嗯。”雪诚实的回应让乱步的脚步慢了半拍,没能踩中那团黑色,沐浴着乱步怨念的目光,她接着道:“但是挺少的,而且大多只能算初印象,最后大家还是会和我交朋友,毕竟我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孩子~”
她的话里带有的怀念的温度,让本想噎人的乱步张着嘴发呆,句尾上扬的骄傲更是让他感到割裂。
身后没了动作,雪转身,乱步看见了她的脸——奇妙的,模糊到无法辨识容貌的,但却可以感受到无尽冷意的脸。
他有了一个想法,一个......绝对不可能的想法。所以,即使背后流着冷汗,他也还是问了出来:
“......你说的‘大家’,指的是谁啊?”
“侦探。”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么称呼着他,一边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不带恶意的真实的微笑。她看着乱步,问道:
“你会找出真相吧?”
「那是当然」就算想这么自信地回答出来,乱步也没有急于说出口,毕竟,他还记得对方说的视反应的决定生死论呢。
究竟要对所谓的真相持以何种态度,才能让对方满意?
乱步瞄了她一眼:“......你在期待吗?”
雪回视;“你指什么?”
乱步有些迟疑:“就是......‘我能不能发现真相’......你想要哪边的答案啊?”
雪的表情像是放空了三秒。
“记不得了。”
乱步:“......哈啊?!”
“我一般,不刻意去回忆过去发生的事,今天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了。毕竟我还不太想撕碎......到了。”
雪没去安抚炸毛的乱步,一如既往的自说自话模样,小声嘟囔的后半句更是听得乱步云里来雾里去。一听到地点了,街边的景物似乎也不再晃动固定下来的样子,他就甩开包袱似的走到雪前面,仿佛这样就能消气。
此处的夜晚,因为路灯尚未修复,街景不是很敞亮,没什么人在街上晃荡。
“乱步?!你这孩子怎么......!!”所以,当看见突然出现的乱步,葵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在注意到对方身后面无表情扫视周围的雪,她忙将乱步揽进怀里,警惕地盯着雪,嘴唇带着颤,却还轻声安慰乱步:“没事的,直树和我都在这里,绝对会保护你的。”
即便被不可思议的力量所震撼,看似柔弱的葵也依然是一位坚韧的女性,她的头脑也许无法理解现状,但是她的心告诉自己,她要守护这一切,她不想再被夺走任何东西了。
“......”
而后,匆匆赶来的直树,看着一言不发的雪,原本就紧蹙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但他也同样没说什么。
他和葵来到这里后,时间的概念变得异常模糊,也不知道乱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现实世界究竟过去了多久。
没错,「现实」。
直树品味着这个词,他已经明白这里并非现实,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他认为,这是过去,而且是,无法被改变的过去。
在这里,他和葵见到了多惠,明明早已身死,却依旧鲜活的生命。
无法沟通,无法触碰,他们只是在这里见证着多惠的喜怒哀乐。
为节省而租住的廉价房间。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
拿到的第一份薪水。
无数次想要放弃可又继续自学的日子。
连自己都开始不明白的坚持。
......。
......。
他和葵都知道,他们还想在继续看下去,无论女儿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只要她还活着,那就是最好的路。
可这不可能。
即使感受模糊,直树也知道,时间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就在刚才,一直注视的女儿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而自己最想要的答案,也该来了。
终于,他开口沉声道:“......多惠不见了,所以犯人——”
“来了哦。”雪看都没看他,直接回道。
众人一惊,纷纷回头,四处张望间,从街角迎面走来一位黑色长发少女,身上带着血迹。她的样貌,给人一种熟悉的模糊感——不是他人,正是众人身后的雪。
有两个雪。
直树没有说话。
葵已然要暴怒。
而乱步只有一种想法,和最开始一样的想法:凶手绝不是她。
若说是直觉就太不靠谱,当作推理苦于没有证据,可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们能听到那个突然出现的‘雪’压抑着烦躁的布满死气的声音。
“好吵啊......”她说着,面无表情地走进离众人不远的一条小巷。
直树和葵对视一眼,先行跟了进去,乱步看着身旁抱臂靠墙的雪,问道:“你不进去吗?”
雪:“我会尽量避免回忆东西。”
随便你!乱步在心里恶狠狠地说着,也跟着进了巷子。
然后他难得见到了那个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她,‘雪’,露出了恨不得下一秒就逃离此处的惊恐神色。
站在他前面的直树搂紧了葵不让她摔倒。
乱步本人也瞪大了双眼,他只记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它尖叫或者喷涌出什么来。
因为所有人正面对着,已经被完全肢解了的藤井多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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