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发现红的不对劲是在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掰扯关于“蜜月期”的定义时。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齐吐槽着各自的监护人，吐槽武装侦探社里无聊的委托案，港口黑手党里理不完的账本。
两人都是随着性子工作的类型，无聊对于聪明人是世上最剧烈的毒药，那毒药是慢性的，无色无味无形，稍不留意就要入侵。
不参与话题的弹簧弹跳没有声音，停下也没有，他们走出几步，后知后觉，便一同向后看去。
斗篷的兜帽掉在脑后，怕光的僵尸不知为何仰着头去直视太阳，僵冷面孔静悄悄浮起漠然。
随后，那仅剩下一圈盈盈钴蓝的散瞳望过来，杀意尖锐似刀锋，站在人群里，倏忽间映出隔了许久似的陌生。
江户川乱步一声“不妙”脱口而出，太宰治却比他更快，不假思索向后冲过去，几步的距离微微瑟缩，又坚定伸出手。
“红。”他轻声唤着，“中也？”
重力不再被刻意控制，风吹起那头赭发，连带着贴在他额上的符咒。朱砂汇就的“敕令”二字发出光来，那光越盛，死去瞳眸间的空洞便越沉重。
“唤醒他！”江户川乱步喊道，“太宰，想想办法！”他快速将斗篷的兜帽拉回翻折，挡下析出光线。
“……中也，看着我。”
太宰治没有动，伸着手，故意无视的生死之别终于彻底落下，化作一丝一线如雨晨光下冷却的诅咒。
人间失格起效了。
符咒安静下来，站在他面前的中原中也成了一具失去灵魂的肉身空壳。
倒霉的小蛞蝓总是这样，不管哪一个，在突然的时候出现突然的危险，不去马上救他就要自顾自决绝地同整个世界永别。
太宰治想起了时时刻刻萦绕于他的恐惧，这些恐惧被近似于“家”的错觉安抚、潜藏，又在同样突兀的时刻化作潮水，千方百计拼了命要将他拉回深海。
他忽然很想见他的中也。
漆黑的瞳仁无法反光，那里渐渐扩散出茫然，总算是有了反应。
太宰治笑了笑，安心同他打趣：“报告红博士，前方没有土豆地雷。”
“……豌豆呢？”虚渺的声线恍惚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归来。
“豌豆啊，不行不行，阳光不够了，有笨蛋忘记先种向日葵。”
他想回去，马上回去，看看那个健康的、会笑会怒、会与他吵架、生气后动手揍人又狠不下力度的活生生的中也。
是搭档，是笨蛋蛞蝓，是他一辈子的小狗，是……
是什么？
他迈出脚步从答案里逃跑，握住那只冷冰冰的手。握得紧了，他摸到凌乱截断的皮肉肌理，摸到前端裸露尖锐的数根指骨，摸到骨质表面那些细细碎碎数不清的陈旧刮痕。
他停下来，被迫停下来，怔在风止息的原地。
身后传来无望的质询。
“——太宰，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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