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中原中也问：“你怎么想？”
他们不是聋子，后边两个时而试探时而吵嚷，话题堪称百无禁忌。
荒不适应地回答：“扫墓就算了吧。”
中原中也嘴角微抽：“没问这个。”
他抬手为摆好姿势的爱丽丝拍照片，平和道：“就当提前退休。”
“你也舍不得我？”荒看看照片的效果，对爱丽丝比了个ok的手势。
“倒也不是。”中原中也稍微露出些困扰的神情，他说，“我其实都可以。”
这个世界上多出一个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似乎也带不来多大的问题，直觉是一方面，他从头到尾没感受到半点敌意。
荒拿这个回答没辙：“就算这么说，这根本是在问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死。”
他这样说着，神色却轻松。
走出海底隧道后视野难免更加昏暗，水族箱的莹莹光辉中带来短暂静谧。
死亡本该是极为遥远又随时会降临的终点，叫他这么一说反倒变成了十字路口前的倒计时红灯，真实感与虚幻感混杂开来搅成一团难以分辨的东西。
中原中也又一次问：“你怎么想？”
他有时格外敏锐，于是格外残忍。
荒凝视着狭小水族箱中悠然舒展裙边的水母，淡淡地说：“无所谓吧。”
要做的事都做完了，要见的人也见到了。
他又说：“让我再想想。”
推着轮椅慢慢踱来的太宰治含着笑意问：“想想怎么骗人？”
荒看他一眼：“把人还我。”
太宰治嫌弃：“怎么说得好像谁要抢似的。”他连忙脱手站到了中原中也身边，两只手一齐插进口袋。
轮椅上的人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又有一只眼蒙在绷带中，仅剩的一小半面容苍白无血色，低垂的眼睫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怜。
荒没被表象骗到，对他伸出手：“别偷懒了，陪我走走？”
围巾太宰治慢吞吞搭着他的手站起来，当场表演了一出医学奇迹，搞得难得老老实实推了一路轮椅的太宰治莫名手痒。
“室内还是好一点。”荒搭上他的脉搏测了测。
围巾太宰治笑起来：“事到如今还说这个啊。”
他们站在一起时气场反而融洽下来，是长久相处的信赖，连假象的温柔都成了真实。
太宰治把自己软绵绵挂在中原中也肩上和他咬耳朵：“他怎么说？”
这几天中原中也对他突然拔高的粘人程度已经开始麻木：“你不是听到了。”
“只听到了一句嘛。”
“无所谓吧，让我再想想。”中原中也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太宰治若有所思。
爱丽丝在玻璃的倒影中观察两边，没有主动去做什么。她平等地不喜欢任何一个名为太宰治的存在，何况新的那个比旧的还气人！
但林太郎不太开心，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好转。
她想起太宰治出门时的话。
那是代替中也的谢意，是回应担心的歉意，以及——不是再见的“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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