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嘴唇颤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转而想到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中也的回忆,他就算拿着喇叭吼上三天三夜对方也听不到。
怎么一遇见中也就觉得脑袋要死机,难道白痴会传染吗?
“太宰。”
中也在叫他的名字。
太宰治愕然,抬头循着声音的主人看去,这才注意到雨已经停了,四周非常安静,十七岁那个雨夜已经远去。
这是一间陌生的客厅,地方大且空旷,低调奢华的沙发和茶几隐匿在远处昏暗里,面前一个长长木纹吧台,后面酒柜里陈列着几种贵的让人咂舌的葡萄酒,而吧台前两张高脚凳,其中一个凳子上坐着一位气质独特的漂亮帽子君。
青年似乎刚结束任务,衣摆处沾染了不知是谁的血迹,他浑不在意,一只手撑着漫上绯红的面颊,一只手漫不经心捏着高脚杯,鲜红酒液随着手的动作晃晃荡荡,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是十八岁的中原中也。
太宰治无声叹了一口气,几个跨步来到对方身前,明知是无用功,他还是朝着中也伸出手。指尖在半空顿了一瞬,擦过中也面颊和发尾,变换方向,扣住中也的手腕。
“中也,……森先生可是说过在外出差时候不能饮酒。”
明知中也根本不会听到他的话,但这种类似关心的语气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要借着森先生的名义才能说出口。
对中也说谎话倒是张口就来,花言巧语骗得对方更讨厌自己,就算有时候想要好好说些什么,中也也只是觉得他在开些无聊的玩笑,久而久之就连太宰自己也分不清,他对中也说出的到底是谎话还是真心。
太宰脱力一般坐到另一张高脚凳上,静静旁观这场他曾经缺席的欢送会。
十八岁的中也已经喝醉了,面颊绯红,锐利的湛蓝色眼睛露出少见的迷茫无措,像起雾的湖面,他似乎觉得有些热,不耐烦扯开领口,露出一片温玉般的肌肤。
做完这些,他又不动了,像孩子一样迷茫地眨眨眼,片刻后慢慢起身,从吧台里摸索出一个新的高脚杯,斟上红酒,放在太宰面前。
不是给他的,是给十八岁的太宰治。
做完这些,十八岁的中也脸上终于露出笑意,那笑容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难过,或许还参杂了点遗憾,但嘴角上提,眼尾向下,那确实是一个笑。
中也就带着这样的笑,举起面前酒杯和那杯无主的酒轻轻碰了一下。
玻璃相撞,发出轻响,杯中酒液摇晃,被中也一饮而尽。
牛嚼牡丹式的饮酒方法,一点也不高雅,太宰治很想嘲笑两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很少有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时候,语言是门艺术,那太宰毫无疑问在这条路上登峰造极。没有他蛊惑不了的人心,没有他掌控不了的场合,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凭一张嘴让任何人为他去死,更别提和人聊天这种小事。
唯独面对中也,他总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时候,有时候是怕中也太失望难过,有时候是他自己不开心,所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八岁的中也先开口了,明明已经醉到撑不住要歪倒,还是倔强瞪着空无一人的另一个座位:“太宰,你这家伙真是太让人讨厌了!跟你搭档三年,你也狠狠玩弄了我三年,明明…明明一口一个搭档,结果呢,你这混蛋滚的时候什么都不说!”
他手中的酒杯因为太用力“砰”地一声炸开,玻璃片如小型烟花一样短暂盛开又凋谢。
“下次再见面,终于可以正大光明杀死你了!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
这么想杀了我,那你眼角闪耀着的零星水珠是什么呢?
这么讨厌我?可你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快乐,还是那么口是心非啊,中也。
太宰手撑着下巴,静静盯着已经醉倒的中也,盯着他的赭色发丝,紧闭的眼睛,蹙起的眉间和被酒液润泽过的鲜红的嘴唇。
太宰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原来中也对他的离开并不是那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很少见的失态了。
这个认知让太宰非常愉悦,他起身走到那位小个子醉鬼身边,盯了许久,鬼使神差低头吻上那张色泽好看的嘴唇。
他在心里找好了理由,只是想看看这样的吻能不能唤醒中了诅咒的睡美人而已。
一吻结束,期待落空,睡美人没醒,敲门声倒是响了起来。
看来回忆里的时间会随着中也的意识压缩,比如明明刚才还是夜晚一点,眨眼间时间已经跳到八点,晨曦从紧闭的窗帘缝隙边透过,宿醉的中也被敲门声唤醒,随便理了一下衣饰,过去打开门。
门口的人是森鸥外的秘书。
“怎么了,一大早就来了,首领有什么急事?”中也问。
“首领说有几分加急的文件需要中原先生签署。”秘书低着头,眼神却不老实地往屋子里看,“首领还交代,西方势力最近又有动作,没有中原先生坐镇真让人不放心。”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向首领汇报。”
交谈结束,秘书却没有离开,而是继续悠悠开口道:“不过首领也说了,太宰现在已经叛逃Mafia,作为他的搭档,您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多在横滨歇几天也是可以的。”
“……呵呵。”中也冷笑,抱臂不耐烦地说:“用不着,今天就去,一个不怎么样的前搭档而已,他滚了我还特意开了瓶名酒庆祝呢。”
“欸,好嘞,我这就去跟首领汇报!”
关上门,中也一个人静静站在黑暗里,然后在身上摸了片刻,拿出烟盒,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来,细长指节间烟雾缭绕,十八岁的中也就藏在那片烟雾里面。
“一个不怎么样的……前搭档。”
最后三字咬字太重,有股恨得咬牙切齿的味道,又有种“算了就这样吧”的释然,在一旁旁观的太宰听见这几个字却突然神色阴郁冰冷,抬腿就要走到中也身边,把中也从那片雾里抓出来。
眼前忽然一暗,熟悉的眩晕感传来,太宰脚步顿住,好奇这次又会去中也那段记忆里。
按照时间顺序的话,再次正式见面,应该是他被抓住的那个地下室了,或者双黑复活夜?还是屠龙后两人藏身的那片横滨大雾里呢,也有可能是某个平凡一天横滨街上偶然遇见,然后开始拌嘴吵架的日子?
怎样都好,只要别停在这里,别停在仓皇潦草的十八岁。
数到第6349个数时,四周依旧是一片足以将人吞噬殆尽的漆黑、死寂。
太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意识剥离,再次睁开眼,回到了现实。
太宰维持着摘掉设备和姿势不动,那双鸢色眼珠却等不及转到一旁,死死盯着床上的小个子娃娃脸青年。
属于他的二十三岁中也还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这样的平静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太宰治忽然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脸“哎呦哎呦”叫唤强迫自己停下来,但面部肌肉一点也不听使唤,将他的嘴角提到堪称诡异的弧度。
但鸢色的瞳孔里没有笑意,清清楚楚倒映着一个人影。
太宰治全都明白了。
中也那白痴蛞蝓的脑袋里,与爱有关的记忆停在十八岁,停在他的搭档太宰治身上。
“我是前搭档?”太宰治忽然不笑了,莫名其妙对着个还在昏睡的人问出这句话,没等到回答,他伸出双手狠狠掐住中也的脖子,继续问道,“中也,你看着我的时候,想的到底是谁!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来地牢找我,你想见的是谁!双黑复活夜和我回忆那些老土暗号时你脑子里又是谁!还有…还有……”
“明明别人都说我已经死了,还是还不犹豫开了污浊赶来救我,你来救我时,脑子里想的是我吗?”
最后一句是唯一一个问句,带上一点让人以为是错觉的哭腔,因为不用中也回答,他也已经知道答案。
中也爱的恨得最讨厌的,都跟他这个前搭档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明明他也是太宰治啊!
掐住中也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鸢色眼睛里充斥着不甘和疯狂,被小狗抛弃的主人精神接近崩溃。
我要杀了中也我要夺取中也最珍视的生命中也是我的中也要最恨我小狗必须对他这个唯一的主人最忠诚小狗的一切都是主人的……
病床上的人轻轻蹙眉。
太宰治被吓到一样猛地弹起来,退避到一旁,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床上的青年,不肯移开分毫。
中也脖子上留下五道浅浅指痕,对外界依旧一无所知,平静宛如无风的湖面,越发衬得眼眶微红理智尽失的太宰治像个舞台上失败的丑角。
太宰治猛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中也,转而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还是中也一贯的风格,奢华整洁,这间屋子除了必须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太宰治像在自家院子里一样四处转悠,打开所有抽屉和衣柜检查,没发现半分自己存在的痕迹。
他还在Mafia时,整天以捉弄中也为乐,十分喜欢给他的所有物盖章,比如说在中也的杯子上画画,在他的黑外套上绣上“帽子放置架”,或者在中也屋里的暗处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然后脑补中也发现时的表情。而中也总是一边抱怨一边纵容(被威胁)他,任由太宰闯进他的私人空间。
而如今,那些痕迹被他的主人毫不留情抹去。
“好冷漠啊,中也。”太宰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是没良心的坏狗狗。”
明明说好要慢慢写,结果明天这个故事就能完结了,果然复习周除了复习干什么都很快乐!
而且,我发现居然真的有一个人在看欸,OvO,晚上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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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太宰叛逃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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