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有很多糟糕的家庭,但加拉格一家的糟糕在于,他们是一群好孩子。
菲奥娜·加拉格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光是为了养活这一大家子她就早早地辍学,奔波在各种廉价的底层工作中,疯狂地燃烧着自己。
遇见史蒂夫的那晚,她穿着不属于自己的裙子。
她有时候也会想,史蒂夫会是那个人吗?
或者说,她能够配得上这份温暖吗?
史蒂夫的到来,不仅仅让她在醒来的时候能喝一杯热咖啡,也让她能对一个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陌生女人,释放善意。
毕竟在南区,善意这一概念,有太多的标准。
菲奥娜并不会好心到可以任意领回每一个看上去需要帮助的人。
事实上,当一家人围着躺在沙发上的艾德琳的时候,菲奥娜也在怀疑自己平白无故的善意。
用利普的说法,“菲,我们什么时候成为慈善家了?”
黛比则用一块热毛巾给艾德琳擦脸,“我觉得我从没见过她,她是从蛇头那里跑出来的吗?”
菲奥娜和利普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个亚洲女人。
“等她醒来再问,还有,别烧她衣服。”利普收了卡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打火机。
他们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忙碌,有的关于生活,有的关于生存。
所以艾德琳只是短暂地吸引了加拉格一家人的注意力。
***
等伊恩回家的时候,黛比正抱着利亚姆坐在沙发上。
黛比向利亚姆讲述她脑海里的关于沙发上陌生亚裔的故事,“好吧,利亚姆,她放弃了爱人的生命,终于从蛇头的手中逃了出来。但是,她没有了王子,她应该祈祷永远不要醒来,或者太阳永远不会升起。”
“也许,我不需要王子,我本身就是一名战士。”艾德琳可是在棺材里听到傻白甜童话故事都要掀开棺材板反驳的性子,只是她的嗓音过分地沙哑了。
黛比有些脸红,抱着利亚姆噔噔噔跑上楼,光是从木板的吱呀声,艾德琳就能够判断出这所房子得多年久失修了。
但艾德琳太虚弱了,加上始终还在适应新的身体,她靠着自己起身怕是很困难。
为了不重新躺回去,艾德琳看着面前站着的穿着“军装”的男孩,“士兵,愿意帮个忙吗?”
伊恩下意识地把艾德琳从沙发上扶起来,又塞了靠垫让她能正常地坐着。
他像服从长官一样,服从着艾德琳的话语。
“能给我一杯水吗?”艾德琳看着身穿“军装”的男孩,习惯让她虚弱的话语里充满了上级军官对下级军士的“威压”。
“谢谢,我叫艾德琳·陈,你可以叫我艾德琳。我该怎么称呼你?”艾德琳小口地抿着水,她好多年不曾说过英语,不得不在光脑的帮助下重新“熟悉”这门语言。
虽然并不多费神,但她显得更加虚弱。
黛比看着比刚刚更加苍白虚弱的艾德琳,“我觉得,收留她我们会被神秘的东方社团灭口的。”
是的,不仅黛比,重新聚到客厅里的加拉格一家,连邻居维罗妮卡和凯文,都坚定地相信,艾德琳是从蛇头那里跑出来的偷渡客。
当一屋子人,在彼此眼神交流,无声讨论着该不该今天晚上就把这个“危险”女人扔回大街的时候,伊恩开口了,“伊恩·加拉格,你可以叫我伊恩。”
在所有人陷入费解和无奈的时候,艾德琳看着伊恩,露出微笑。
黛比不得不承认,这个沙发上的女人,笑起来的时候,更像落难公主了。
“谢谢你,菲奥娜。”艾德琳很正式地向抱着双臂明显呈防御姿态的年轻女孩道谢。
菲奥娜已经花了足够的时间来确定,在自己足够复杂的二十多年里,从没见过这个亚裔女孩。
“你认识我吗?或者,我们以前见过?”菲奥娜有很多疑问。
艾德琳可以百分百确信,她们从未见过。
这个世界上的任意一个人,艾德琳从未遇见过。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叫菲奥娜。”艾德琳的话毫无说服力。
“好吧,无论你的解释是什么,明天早上,天一亮,你得离开。”利普并不觉得他们需要浪费时间在一个陌生过客身上。
“谢谢,今天晚上。”艾德琳对此依旧充满感谢,她需要很多时间来进入新的生活。
“我叫黛比,希望有机会再见到你。”黛比抱了抱沙发上的艾德琳,语气柔软,甚至能听得出几分伤心。
于是这个勉强称作客厅的地方,又只剩下艾德琳和伊恩。
***
伊恩几乎没有和艾德琳这样的年轻女性相处的经验,他只是感觉坐在艾德琳身边的时候,自己脑子会变得简单一些,简单到不需要再去考虑如何和利普解释自己同凯希的关系。
这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言,是很奇特的。
同样,这对艾德琳而言,也是奇特的。
在安静了许久后,艾德琳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她问伊恩,“这里,是芝加哥吗?”
伊恩接过艾德琳手里的空杯子,他看着杯子把手上残留的番茄酱,突然为了没有好好清洗感到一丝愧疚,“南区。”
伊恩的话刚刚说完,街道上突然传来几声枪响,然后又是警笛声。
枪响,警笛声,如此循环往复。
伊恩喃喃自语,“是南区。”
这怨不得艾德琳,她成长的时代,美丽国在一些媒体和杂志的笔下,是真的既美丽又岁月静好还能路不拾遗。
等她刚刚接触到美丽国不为正统传媒所宣传的一面时,还来不及深入了解,就被传送到星际联邦。
所以艾德琳也很诧异,她甚至怀疑布莱恩给自己传输到另一个平行世界了。
她向伊恩借了纸笔,尽管她可以在光脑中很好地列一个计划表,但艾德琳没办法去喜欢星际联邦埋在她脑子里的控制工具。
艾德琳在最大程度地摆脱对光脑的依赖,这是在决定回到蓝星之时便有的想法。
虽然她同布莱恩开玩笑,她可以凭借光脑成为芝加哥的“克拉克”。但是,她既然回到了蓝星,那就应该重新像一个正常的、普通的蓝星人一样生活。
所以,在艾德琳“像普通蓝星人一样生活”的计划表里,她依次用华文写着,身份证、银行卡、手机、学校、工作、车、房子——
“你是,华国人?”伊恩看着艾德琳像画画一样写出的文字。
“是的。但我不是黛比所说的从蛇头手下跑出来的偷渡客,也不会有神秘社团趁大半夜来灭口每个见过我的人。”艾德琳想到了刚刚黛比讲述的故事。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伊恩没办法不去追问,他对艾德琳充满了好奇。
“故事太长了,我得说很久。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养好身体,我会告诉你的。”艾德琳的确没有足够的精力来叙说自己十年的传奇生涯,她甚至没有精力去思考自己有没有必要同伊恩来解释。
“那明天,你准备怎么办?”伊恩很清楚家里的处境,更清楚南区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下意识地亲近艾德琳,并不意味着自己有能力为她做什么。
“要好好想一想,不过不需要太担心,都是有办法的。”自己和布莱恩在必死的局面里,都能绝境逢生回到故乡,还有什么事情是处理不了的呢。
艾德琳又问了一些在伊恩看来非常常识性的问题,这让伊恩很怀疑艾德琳所谓的不是偷渡客的解释的可信度。
又是一阵枪响和喧嚣后,伊恩听着外面的声音,“是米尔科维奇家的人,他们——如果可以,你最好不要和他们接触,他们是种族主义者。”
艾德琳又把“远离米尔科维奇家族”写在了纸上,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她问伊恩,“那我怎么知道谁是米尔科维奇呢?”
伊恩想到了课堂上坐在自己后面的曼迪·米尔科维奇,想到了像是一直和在和垃圾桶打架的米奇,“他们会让你知道,他们是米尔科维奇的。”
艾德琳又一次忍住了用光脑搜索的冲动,她用笔又一次地画了一遍问号。
“在你休息前,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艾德琳放下了笔,她很仔细地看着面前的红发男孩。
白种人眼里的红发,在艾德琳看来,更像成熟后的橘子暴晒在阳光下的颜色。
在艾德琳记忆里,奶奶家的门口,就有一棵橘子树。
那是艾德琳的父亲在他童年时种下的,因此果实的好吃程度远远赶不上那棵树的纪念意义。
每一年,艾德琳都要很配合地和兄弟姐妹们爬到橘子树上,很配合地表示没有办法在其他地方吃到同样美味的橘子。
伊恩点了点头。
“ROTC,你想从军吗?”艾德琳的眼光扫到了伊恩衣服上的标签。
“是的,我在接受训练,我想,我可以成为一名军官。”
“战争,会很残酷。尤其是,当你带着理想主义加入的时候。”
“生活好像也没好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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