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热闹是什么样的，舒念安不知道。
他坐在艾德琳书房的秘密隔间里，在上一堂“阅读与理解课”。
讲课人据介绍是联邦调查局的瑞德博士，讲课内容主要为，舒津南前夫，也就是自己去世多年已经印象模糊的前姑父的日记。
他已经放弃去思考艾德琳是哪里找来的联邦探员，也压根不再去想她是怎么找到这份日记的。
他现在，只恨为什么在学的不是一份虚构文学作品，而是纪实文学。
***
“游乐场”事件结束了，同样会有很长时间，瑞德不愿意再看到洋娃娃。
接到艾德琳的电话时，他刚刚完成自己那份关于“游乐场”事件的报告。
他想起上一次自己在警局里不算“友好”的态度，开始同艾德琳道歉，“上次的事情，还没有和你说抱歉。”
“我不接受你迟到并且敷衍地语言道歉。”电话里艾德琳的故作深沉表演得有些拙劣，“但是，你可以用实际行动来做出弥补。”
于是，在得到霍奇的批准后，他在警察局门口被一辆黑车接走，司机是位中年华国男性，“瑞德博士，笔记本电脑在这里，陈小姐说你知道密码。”
瑞德想了想，输入了“SORRY”。
密码错误。
提示词：SORRY
接连好几天连轴转的压抑突然从身体里被抽走，他重新输入——“It's all good”。
密码正确。
顾先生看着坐在后排笑着的人，他越来越摸不清，自己这位老板到底是从哪里捡来的亲朋好友。
下一次，他会接到什么样的通知，去哪一个意料之外的地方，接哪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呢？
***
在工作中有斯宾塞·瑞德博士这样的同事共事，应该是一种极其愉悦的体验。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基本阅读完艾德琳整理的材料，又在极短的时间里，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大致脉络。
他看着艾德琳的脖子，因为前几天再次受伤的原因，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穿着高领的毛衫遮住斑痕，只是围着一条浅绿色的丝巾。
瑞德又看了一眼书房里的绿色沙发，似乎，她很喜欢绿色。
当听到艾德琳同自己说起，她给伊莎贝拉·阿隆索家“送温暖”这件事情的时候，瑞德叫停了，“你应该知道，我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然而艾德琳却一改平常面对自己时的温和态度，她极其严肃地强调，“不，斯宾塞，这很重要。”
她说，“我理解她，我共情她，我更害怕成为她。”
是啊，这才是艾德琳真正要寻求瑞德帮助的原因。
***
起初，只是巧合。
在接到律师的信息，知道自己那位好堂弟被警察抓了以后，舒津南只是通知阿隆索用她们擅长的方式，控制那个“幸存者”。
可随着阿隆索没能一次性成功“下毒”的消息一起过来的，是那位“幸存者”居然是这些日子舒然在调查的“艾德琳·陈”。
这很好，一个舒然感兴趣的女孩，一个看上去和舒念安一样享受自己“找苦吃”的女孩。
那么，“艾德琳·陈”成为一个傀儡的价值就更高了。
这便是一开始，舒津南看中艾德琳的原因。
然后，是直白的愤怒。
像罗西说的，艾德琳是位“保护者”，她无法容忍任何试图伤害她家人、朋友的行为。
舒津南看得明白，所以，他们挑选了伊恩也在的日子，让艾德琳来感受什么叫做“无力保护。”
所幸，伊莎贝拉·阿隆索过分地爱惜自己的羽毛，她不愿意让自己的手直接沾上人命，她擅作主张，退而求其次，试图通过绑架伊恩来威胁艾德琳。
所以才会有那一场看似精妙，实则压根没骗到艾德琳的“枪击·假警”布局。
这是艾德琳逃过的，第一劫。
接着，是纯粹的悲伤。
如果弗兰克都能说出，艾德琳是通过“抢占”他人家庭来获得爱意的话，那么舒津南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比让一个缺爱的人，误以为得到一份最纯粹的偏爱，更折磨。
的确，舒津南赢了。
但是，哪怕艾德琳的心被碎成了玻璃渣，现在，每天都有人替她补回来一块。
伊恩让黛比偷偷地收走了关于福福的一切东西，试图让艾德琳在最快的时间里忘记它曾经存在过。
卡尔却托女佣买回了一个玩偶放在她的床边，菲奥娜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卡尔，“那是猩猩，不是猴子。”
曼迪每天都要打电话来，让艾德琳把伤口愈合的情况汇报给她。
而利普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部录影带，每天在家里放着一只猩猩和一只斗牛犬的故事。
所以，舒津南，只是短暂的，在一个时间段，赢了。
最后的目的，是失控。
舒津南要做的，是让艾德琳走入失控，像之前她手上的每一个傀儡一样。
她享受摧毁他们的过程，更享受在得到他们后，观赏他们时不时带着几分反抗心思，却不痛不痒的小把戏。
但是现在，舒津南改变主意了，她不需要这样碍眼的傀儡，她在艾德琳的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她不曾有过的可能性。
她了解她，她羡慕她，她要毁了她。
然而，在丛林里，两只猛兽之间，哪里能轻易地分辨出，谁才是真正的优秀捕手。
***
舒津南终归是自己率先走入了失控的第一步，太多次的成功，已经让她察觉不到自己的麻痹。
经验主义的可怕之处，大抵如此。
如果没有舒念安，艾德琳会很有兴趣同她往来一番，甚至可以尝试一下什么是“以彼之计还施彼身”。
但有了舒念安的“断臂求生”，她有更好的方式。
当一个影子，往往充满了神秘感，而神秘感往往会错误地被赋予控制力。
可影子，哪有什么真正的控制力。
本体动一下，它能不动吗？
艾德琳同舒念安，釜底抽薪，干脆在明面上彻底斩断舒津南的“傀儡”。
你要舒家在A国的产业，那就把舒家在A国的产业彻底断送。
没什么比用一种拙劣甚至庸俗的方式，拿走舒津南布局多年，却只能在背地里拥有的东西，更能刺激到她。
看，你求而不得的东西，不过也是被人随手转赠。
不生气吗？不难过吗？
最简单、最庸俗、最实用。
***
只是，当艾德琳发现自己身上有了一种陌生的、无法拒绝的喜悦感后，她害怕了。
她找来了斯宾塞·瑞德，在这个世界上她所认识的最聪明，也可以是最了解她的人，“斯宾塞，我很害怕。这个世界同样对我不公平，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了一个人，他的一切让我觉得是一种嘲讽、一种挑衅，我觉得他的呼吸都是错的，我甚至比舒津南更有能力——”
屠龙少年会因为担心成为恶龙，而在斩杀恶龙前放下屠刀吗？
瑞德不去看她，“你不会的。”
艾德琳苦笑，“现在的我不会，可是，我没办法去保证以后的我。舒津南也不是用一天的时间，变成现在的舒津南，你见过许许多多邪恶的人、扭曲的人，你应该知道——”
瑞德依旧不去看她，“你也不能用假设来谴责自己。”
艾德琳掰着瑞德的脸，让他看向自己，“那时候，会很可怕。”
瑞德终于看向了她，“你不用担心，那时候你不会逍遥法外的，我会亲自抓捕你。你虽然是能力出众，但是你的个人风格太明显了，很好抓。”
***
很快，简单洗了个热水澡，重新收拾好自己的舒念安敲响了书房的门。
艾德琳拉开了一扇书架，里面另有一个房间，“别大惊小怪，和你介绍一下，斯宾塞·瑞德博士。斯宾塞，这位就是舒念安，舒先生。”
舒念安走过去同瑞德握手，“很高兴见到您，瑞德博士，不知道您是哪方面的——”
“别问他这个问题，我们没那么多时间。长话短说，瑞德博士是我特意请来的，他可能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芝加哥了。等会儿客人们来了，我必须要在楼下。而你留在这里，瑞德博士会把这里面的事情解释给你听，然后——”她打开了墙上的电视，看向舒念安，“这是书房的监控，做好准备。”
艾德琳离开后，瑞德开始像做案情汇报一样，同舒念安“汇报工作”。贴心的艾德琳，把卡尔和黛比上课的小黑板都搬了上来。
再重新整理完一遍家庭关系和人物关系后，舒念安问瑞德，“所以，即便不是我主动提出，艾德琳和我姑妈之间，就已经有仇了？”
瑞德很疑惑地看着他，“舒先生，你是一位很成功的企业家，难道你不知道和她做交易的代价是什么吗？”
是的，情绪不稳定下做出的决定，大部分都是值得后悔的。
然后，瑞德把厚厚一本文件递给他，“这是你前姑父的日记本，虽然我们不能保证日记本里的都是实话，但是这可以帮你更好地明白，舒津南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你跟着我翻到重要的页码就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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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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