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对于掌柜的要走，你是怎么看的？”
从佟湘玉寝室里出来，郭芙蓉收起自己所有的小心思和私人感情，急吼吼就去找整个客栈里最有主意也最靠谱的白展堂谈事情。
至于酸书生吕秀才和最容易倒戈最擅见风使舵的李大嘴？郭芙蓉摇摇头，他们还不如小贝懂事呢，小贝至少还知道疼她嫂子呢，肯定舍不得她嫂子离开。
当然，这个时候郭芙蓉并不知道“懂事”的莫小贝已经被佟伯达嘴里的汗血宝马和好吃的给收买了，瞬间把什么七侠镇和同福客栈抛到一边，打定主意想要劝说佟湘玉回汉中了。
白展堂感觉也很棘手。“这老东西确实挺厉害啊。”
郭芙蓉白了他一眼，为他的口无遮拦。
“你瞪我干啥？难道你不觉得他很讨厌吗？你听听他说的那些话，掌柜的肯定在家里过得很糟糕才会逃出来啊。”
这倒是，简直讨厌死了。
郭芙蓉暗暗点头。他要不是掌柜的爹，她早就要给他点教训了。
白展堂捏着下巴思考：“我们必须得团结起来，想个狠点的法子让老头儿知难而退，乖乖地自己回去，尽量上也不能伤了和气。不管再怎么说，他毕竟还是掌柜的家人。
”
郭芙蓉微微挑眉，没错。难就难在他是掌柜的家人，动不得也凶不了。如果像是之前的钱夫人侯三之流，凭老白和她的本事，自然没有任何问题，直接打回去就是了。但现在，说句不好听的，这属于掌柜的家务事，再怎么样，也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旁人无法置喙。
可掌柜的不愿回去。所以这闲事，她郭芙蓉就管定了！
郭芙蓉想了想，有了个想法，但是又觉得有些为难和不情愿。可现在这种情形下，似乎也只能这样。
白展堂看她表情千变万化正看得有趣，虽说突然冒出来一个佟伯达，他也担心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地方会没了，而自己会再次居无定所。但他清楚，有人比他更着急，更害怕掌柜的会离开。所以办法不用他想，自会有人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使出浑身解数让掌柜的留下来。
这不，眼前这人似乎就想出点子了么？可当自己附耳过去听她的主意时，他却张大嘴，吓了一大跳。
“什么什么？你让我娶掌柜的？”白展堂觉得自己的嘴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是假装！”郭芙蓉跺脚。“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让佟伯父看到有人可以照顾他女儿，这样就放心了，他说不定就会回去了。”
白展堂把这法子在心里咀嚼了一遍，不得不说确实妙啊。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不都是幌子嘛，还有什么是比一个单身女子嫁了人更为安稳的，更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和流言的？他是无所谓啦，单身汉一个，“盗圣”当了半辈子，更加不知道名声为何物，只是——他斜了斜郭芙蓉，小郭能接受？
郭芙蓉咬唇，满眼忍耐之色。
她肯定无法接受！可是有什么办法？只能先按捺住所有情绪，把佟老爷子哄骗回去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从长计议重做打算。
但谁知道到了关键时刻，老白的演技这么差！
郭芙蓉忿忿然。
又不是让他去做多难的事情，竟然被佟伯达简单逼问几句就东倒西歪快要支撑不住。可他撑不下去了该怎么办？不出所料，两面派李大嘴早就倒戈，被佟伯达随口许诺的让他当一等镖师而迷惑，拜倒在他之下，所有事情唯他马首是瞻。郭芙蓉有意打听了下，他就抖露出了“佟大老爷”表示就算把佟湘玉关小黑屋或者用绳子绑了她也要把带回汉中省的丢人现眼，而你们识相的话最好也赶紧收拾东西最重要的是要讨好他否则未来在汉中的日子可能会十分难过云云。
如果白展堂撑不下去，掌柜的会被强制性带走。很有可能，她一辈子都难以再见到她。
光这几个字，只是想想，就让人无法忍受。
这一年的时光，过得如此之快，快到她觉得仿佛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好久，久到习惯了身边的有掌柜的陪伴。她喜欢掌柜的注视着她，为了这种目光，她甚至可以做任何事。
于是她再也按耐不住，不再躲在后面，而是站出来。
说出自己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喜欢湘玉的人是我。”
是啊，是她，才不是白展堂。
她喜欢佟湘玉。
不知从何时开始。
也许是第一次相见的惊鸿一瞥？或者是后来每个日夜相处的日久生情？
但这份喜欢是让自己都惊讶的浓烈和灼热。
“我想要娶她。”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要娶她，想要对她好，想要照顾她一辈子。
大概是被小丫头如此坦然的神情和大无畏的样子，以及年轻清澈的眼眸中透出的丝毫不做作的深情给吓住了，佟伯达愣住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竟然冒出来也许这个丫头是真的喜欢他家女儿的错觉。
“可湘玉是个寡妇。”他依旧处于震惊中。
“我就喜欢寡妇。”还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白过，郭芙蓉也处于十分亢奋中，一激动，就容易嘴瓢。
众人惊异：“嗯？”
“啊，不是——”郭芙蓉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正色，笑容竟有些稚气和小心翼翼的欢喜，道：“我就是喜欢湘玉。”
“好女婿......不对，好女媳，也不对，不是！”佟伯达点点头，然后突然猛地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女的啊！怎么可以喜欢我们家湘玉！”
是啊，小郭是女子，掌柜的也是女子，两个女子之间何以言爱？
有违人伦纲常，简直就是笑话！甚至更糟，是作孽！
白展堂嘿了一声，抱着手臂等着看胆子大的小郭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早就看出来了，所以现在反应最正常的就是他了；吕秀才则是看呆了，他是一直觉得小郭非池中之物，行事风格特立独行，但没想到这么生猛。如此看来，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倒是也没有说的必要了，可是为何如此不甘心呢？李大嘴侧目，眼神里有不屑和不理解。他觉得幸好客栈今天没开，否则还要把客人们给吓死，以后名声传出去了还怎么做生意啊。不是，他就不明白了，他没读过书他都知道，自古以来都是男女才是圆满，小郭一个大家千金，怎么会喜欢掌柜的呢？
众人眼里，包括佟伯达，有好奇有不解，甚至还有鄙夷。
但只有佟湘玉在听到郭芙蓉的话后浑身一震，从头到脚到手指都在丝丝颤抖，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不敢置信混合着欣喜激动与终是知晓对方心意的恍然快要把她淹没。
佟湘玉退后一步，又退了一步，抬手捂脸，眼角微微一颤，悄无声息地滑下了一滴泪。
她不知道芙儿是抱着怎样的勇气说出这两句话的。
这两句话，共十三个字，于她而言，重于泰山。
当自己还在犹豫彷徨，因为自己的身份瞻前顾后踌躇不定的时候，身为郭巨侠之女的郭家大小姐前途一派光亮，以后等待她的可以娶她的必然也是出身显贵的翩翩佳公子，但她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没有任何顾忌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如此坦然地说出她喜欢自己的话，怎能让她不震动？
芙儿，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那天的闹剧在郭芙蓉跟着脸色冰冷泛着怒意的佟伯达身后一同进了客房后戛然而止。
大家都很担心暴脾气的佟伯达昨日已经打了小郭一记耳光，尽管不是有意为之，但依然让人感觉到了他的凶残手段。而今日，冒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不会对小郭下手吧？
佟湘玉更是在房间外面不住地徘徊，好几次都想闯进去，但被白展堂拦住了。
等了好半晌，客房门开了。先出来的是佟伯达，郭芙蓉跟在后面，眼帘微垂，似乎在想事情，猛地抬头对上佟湘玉担忧的目光，她先是脸一红，然后摇头示意她没事，告诉她不用担心。
佟伯达冷冷地看了一眼佟湘玉，把她拉进房间，也没绕圈子，直截了当问道：“那个叫郭芙蓉的丫头说喜欢你，你是什么心思？”他的语气中带出了一丝嫌弃，“你别告诉我，你和她是一样的。”
佟湘玉跪下来，泪然抬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
“如果我说是呢？”
“简直胡闹！”佟伯达摇头，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愤怒。“她答应了我一些事情，如果做不到，一年后我依然会带你离开。我希望这段时间你自己也好好反省反省，不要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情出来。”
佟湘玉头伏了下去，声音轻微却是凛然的。“恐怕到时候要让爹失望了。”
佟伯达拂袖，最后看了她一眼，摔门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佟湘玉才把头抬起来，深深地喘了口气。
早就预料到会有如此反应，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依然会有窒息之感。
失望至极的佟伯达没有再多逗留，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倒是把一心想当一等镖师的李大嘴和一心想去汉中玩的莫小贝给伤心极了。当然，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人告诉莫小贝，否则依这小祖宗的性格，不得把屋顶给掀翻了？
当日夜里，众人都睡了。佟湘玉和郭芙蓉相对而坐，却默默无言。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打破沉默，却又同时住了口。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传来。郭芙蓉悄然抬眼，望见烛光下的掌柜的轮廓柔和静谧，脸颊边两缕发丝微微晃动，娇艳动人。她心跳如擂，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她一时想说你别介意白天她说的话，那是为了让她留下来而说的；可一时又想告诉她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虽然仓促了一些，但句句肺腑。
是的，她什么时候如此胆小怯弱过？
她情不自禁地执起佟湘玉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刚想深情地诉说心意就被一根手指给制住了。
佟湘玉竖起一根手指，轻轻贴在郭芙蓉的嘴唇上，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止住了她开口。
她只是温柔地笑着，笑若春花，声音软柔又宠溺。“我知道。”
郭芙蓉心情一时激荡，差点把持不住自己。
她真的好喜欢掌柜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想要完全告诉她，不想再躲藏不想再掩饰。
可却在掌柜的接下来的一句话里如同被冷水泼脸，瞬间冷静下来。
“那你梦中的那个人，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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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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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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