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荣这半天过得很精彩,经历了被车撞而坐在车里翻腾两周头朝地,顶着一头血狼狈地爬出来,跟着霍子豪一路跑到地铁站,再被各路人马举着西瓜刀从车头砍到车尾。
说真的,他上次看到这种画面还是古惑仔,看的时候觉得刺激,真的轮到自己被砍了,才知道是真的恐怖。
好在霍子豪是真的能打,他被人打了一拳躺在地上眼冒金星坐起来的时候,霍子豪已经干翻了五六个人了。
不由得想起了他之前的战绩,暴打夜场百名安保人员全身而退,保险公司都不愿意再也他们公司安保人员签保险了。
可能真的是被打懵了,挡在他面前的与金康互殴的霍子豪背影逐渐与记忆中的刘少强重合,明明他们长得没有一处相似。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陈国荣站起身来,从已经失去意识的小弟手上拿起了一把砍刀冲向了金亢。
明明没有半点胜算,他的胳膊肘都没有金亢的一半壮硕,但此刻他肾上腺激素飙升,本来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无比,他的目光锁定了金亢,飞奔着向金亢砍去。
不出所料,还没有来得及近身,就被金亢挡住了刀,下一秒刀具脱手,他也被金亢举起来,一拳两拳直接往脸上招呼。
可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不知道刘少强被一枪爆头的时候是不是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如果他当着一个检控官的面被打死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把欧柏文他们这群人连带一起送进监狱呢。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假想,以一敌百的霍子豪最终还是带着全身都是伤的他到达了法庭。
肾上腺激素的褪去,让陈国荣疼得在轮椅上直嚎嚎。
霍子豪好笑地看着陈国荣,问他:“你这么怕死,为什么还会冲过来帮我?”
陈国荣脑子浮现了一句台词,他压低了嗓音道:“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霍子豪听着笑出了声,他推轮椅的步伐加快,道:“好,那你最好不要打退堂鼓。”
“不会的。”陈国荣回应道,从他将那本假护照撕掉开始,他就彻底切断自己的后路了。
他不想成为任何别人,也不需要新的开始来催眠麻痹自己。
他不想忘掉过去,他的过去尽管有很多不堪,但也有值得他惦念的美好,尽管只有一点点,但也足够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反复品味了。
如果他不再做陈国荣了,那他与刘少强再无关系,那么他还能以什么身份再去挂记刘少强呢。
“霍官,如果我拿出的证据够有力,能不能把他们所有人都送进监狱不再出来?”陈国荣仰起脖子看向霍子豪。
霍子豪点点头:“我会尽我所能把有关的犯案人员都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好,那我信你。”陈国荣摸了摸缝在外套内衬里的备份优盘,“霍官,谢谢你啊。”
“哈?”霍子豪不解。
陈国荣没有解释,只是再次对霍子豪道谢。
谢谢霍子豪在夜场的以一敌百,让他再次明确了那个老母鸡护小鸡崽子让他先逃跑的刘少强还是当他是弟弟的。
霍子豪不需要知道他的谢是基于什么,但他不想再因为可笑的害羞或拖延让遗憾留到看不见的明天。
来法庭的路陈国荣比谁都熟悉,这些年来多少因为翻车而被送上被告席位,通过欧柏文律师团队的运作每次都有惊无险。
尽管明知欧柏文处于利益衡量,怎么都不可能让自己真的去坐牢,但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没有人喜欢成为砧板上的那只鸭子,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他比谁都清楚那些被欧柏文律师团队忽悠到入狱十年二十年的人有多冤枉和绝望,但他不能说、不敢说,以及不想说。
可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不在乎失去什么了,更何况他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李警官和他的同事帮霍子豪打开了法庭的大门,陈国荣就这样被霍子豪一路推进了法庭,法庭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放在了陈国荣的身上,从未感受到如此多的视线注视,他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法官,证人陈国荣到了。”霍子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陈国荣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抬头注视着法官,有些话终于可以说出来了:“法官,我是陈国荣,我申请作为证人出庭作证。是我让马家杰提供了自己的地址用于收境外快递的,我给他一千块钱作为报酬,在此之前我们利用同样的手段套路了多名像马家杰这样的人,而这一切都是欧博文等人幕后主使。我哥在出事之前交给了我大量欧博文和英笙等人的犯罪证据,是他们杀了我哥,我可以当庭提交,以供参考。”
这一次,他坐在了证人席位上,第一次以另一种身份参与庭审,不再需要保持缄默以防说错坏事,陈国荣觉得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自由。
他将目光投向了旁听席上正襟危坐的欧柏文,平日里总是一副运筹帷幄老神在在模样的欧柏文此刻眼里有了一丝慌乱。
陈国荣觉得好笑,原来那样高高在上的欧柏文也会因为紧张或者害怕而假装眼镜花了用手帕反复擦拭眼镜片啊。
欧柏文感受到了陈国荣的目光,微微侧头看向陈国荣,这是一个很陌生的陈国荣,眼里全是戏谑和嘲弄。被一个自己一直看不上的下位者、工具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让他变得焦躁起来,他想对着陈国荣出口羞辱,但此刻还在法庭,甚至还在庭审过程中,他仅剩的理智只能让他保持表面的冷静,继续伪装成一个高素质、拥有良好教养的法律职业者。
错了,一切都错了。
到底是哪步没有计算到位,为什么会这样。
欧柏文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完全想不通。
刘少强的死因随着马家杰事件的宣判也调查清楚了,李警官通知陈国荣去领取刘少强的遗体和遗物。
坐着殡仪馆的车晃晃悠悠的到了等候大厅,陈国荣变得有些迷茫,等一会告别仪式结束后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呢。
他没有目标,就是大海上的一叶浮萍,全靠环境因素推着前行,浪大了他就被打进海底,沉睡在黑渊中,直到下个巨浪袭来,运气好了又被翻涌出水面,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告别仪式十分简单,一个殡仪经纪,一支吹拉弹唱的乐队,隐约还能听见隔壁厅里传来的哭丧声,最后就是自己与刚刚化完妆重新变得英俊的刘少强。
尸体虽然一直在冷冻,但拿出来解冻后微微**的味道和灵堂内火盆中传出烧纸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斥了陈国荣的鼻腔。
连小巴车里气味都无法忍受的陈国荣此刻却什么都没有闻到,他就觉得自己又沉入了海底,耳朵里都是因为低压而变得模糊的声音,目光所及只能看见穿着那件曾经盖在他身上的呢子大衣的刘少强。
陈国荣以前看影视作品,大家在告别仪式上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死者倾诉,而他没有。
他想不出来要说什么,因为沉默的各自忙碌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方式,时至今日他也不了解刘少强到底喜欢什么,正如他打包票刘少强也不了解他到底喜欢什么一样。
他们用自以为对对方好的方式,以为只要隐藏真实的自己,对方不知情就可以过上所谓的好日子。
其实吧,过得一塌糊涂。
陈国荣让殡仪经纪人合上了棺木,按下了火化的按钮,目送着棺木被仪器缓缓推入火化锅炉。
做完了一切,陈国荣不再犹豫,转身离开,再快走出灵堂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背对着灵堂正中央摆放着的刘少强遗照挥了挥手。
“明年再见,刘少强。”
-完-[摆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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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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