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辞镜半倚栏杆,站在楼上远远看着童遥和管家的冲突。
推那一下的动作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看得忍不住笑起来。不知道是童遥说了什么,萧筱慌得不行,一步三回头。
要是再早些年让童遥带学生,一定更有意思。
“嗨。”
两人从电梯口出来,就见朱辞镜等在童遥的房间门口。
门开着。
“我在拜访奥莉安娜之前见了那个披着黄色披风的女人……就是要你用徽章做交易的那位女士。”
房间里,朱辞镜坐在矮柜上,挑重点说,“她最先到,是外面的人,身上有我们不知道的任务。”
“岂不是很麻烦?”
“不麻烦,她连我不是原住民都看不出来,装一下就能骗过去的人最好处理。”朱辞镜一笑,看向童遥,“怎么样首席,有收获吗?”
“那小孩认识这个耳环,反应很大。但对于‘琼’这个名字,他表现得很陌生。”童遥把两个文件袋递过去,“找到一间手术室,有这些。”
朱辞镜接过来拆开,竟能读出上面的内容:“面部改进……眼间距微调?”
“你看得懂?”
萧筱不信邪地拿来又看了一遍,纸上还是不知所云的鬼画符。
“巧合。”朱辞镜说。
有人能看懂,事情就简单的多。把两份文件袋里的纸张读了个遍,朱辞镜道:“整容记录。”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出乎意料,手术室搞得那么隐蔽,还以为是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接受手术的人是个未成年人,从……十二岁到十七岁整。”说着,他又翻过一页。
童遥眉头一皱:“给这个年龄的孩子整容?”
这在阿卡纳姆联邦已经构成犯罪了。
“对。而且你们绝对想不到,这个孩子叫什么。”
朱辞镜从文件袋随便抽出一张,指着几个字符说:“奥莉安娜,还有她的主刀医生马修。”
文件里记录着每一次手术的目的与过程,包括恢复情况。
详尽如此,单从手术这方面讲,马修对奥莉安娜还真是倾尽心血。
萧筱只觉得不可思议:“居然是她?”
传说中的奥莉安娜备受爱德华疼爱,却会在亲舅舅主刀的整容手术里成为手术对象?
既然如此,他们见到的小奥莉安娜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呢?”童遥问,“见到奥莉安娜了?”
朱辞镜叙述了在奥莉安娜房间里的所见所闻,并猜测道:“从状态上来看,她过的应该不怎么样。对我敌意很大,不适合交流。”
想着,他又说:“啊,对了,奥莉安娜和那个小女孩的长相一点都不像。”
萧筱:“是不是年龄的原因?孩子总会长开的。”
朱辞镜摇头,笃定道:“不。她们都有灰色的眼睛,栗色卷发……那个小男孩的头发也是。但真的不像。”
拥有同样体貌特征的一大一小,长相却完全是两模两样,说是同一个人未免太牵强。
“那幅画。”童遥想起来。
朱辞镜:“嗯?什么画?”
手术床旁边的奇怪仪器,仪器后面悬挂着油画。
画上的女人栩栩如生,摆着板正的表情和姿势,五官柔和漂亮。
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荒诞的猜想。
童遥对朱辞镜说:“你再和我去一次,对比奥莉安娜和那幅画。”
“好吧,看来你们找到了有用的东西。”朱辞镜笑了,“给我留点悬念,真相要慢慢发掘才有意思。”
画像和整容的事先放在一边。童遥翻开侦探乔迪的笔记本,找到先前被忽视的一页。
“这里。”
上面是杂乱无章毫无意义的线条,看样子只是抓不住头绪时写来排解烦思的。
但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却有一个数字。
4。
“另一个是7。”他翻过几页,说,“暂时就这两个,应该有用。”
异空间里能被单独列出来的数字往往是线索提示,密码,或者编号门牌号之类的东西。
“再说吧,我这里没有了。”童遥说,“其他人的箱子拿回来了吗?下午打开,找找看。”
萧筱醍醐灌顶,一拍大腿:“我就说忘了什么!”
从童遥说要开箱子到现在,她都没想起来去问管家!
童遥习惯了。
他已经见怪不怪,说:“那就下午去要。”
这时,门外探进一颗脑袋,胖女人小声说:“打扰了,你们没有关门所以我听见在说箱子的事。是最开始车上的皮箱吗?昨天我找了管家,他安排佣人把箱子拿回来了。”
萧筱神色一喜:“好哎,快打开看看……”
胖女人摇了摇头:“现在不行。管家说山庄里出了杀人凶手,在交给我们之前要查验箱子里的东西。”
又是管家。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能由他插手。
童遥道:“我们回来的时候碰见他,很不对劲。”
管家在山庄里本来应该是服务的角色,他却像以主人自居,对事事都有过强的控制欲。
朱辞镜了然:“他接受不了有人质疑他在山庄里的话语权。”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感受过了。那时朱辞镜没太在意,以为管家是上班上得脑子有问题,精神失常。
秩序性作为原住民的特点很常见,管家的行为表现却根本不是为了秩序,是为了存在感。
违背秩序破坏物品的人会被他仇视,可一旦搬出爱德华这位顶头上司来,他又会不服气地让步。
真重视秩序的原住民,早扑上来索命了。
外面其他人不知为什么又喧哗起来,萧筱忙跑出去劝架。
一时间,房内只剩童遥和朱辞镜两人。
童遥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圆珠笔的尾巴,在“咔哒咔哒”声里用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朱辞镜。
朱辞镜却恍若未觉,微微笑着示意外面越来越吵嚷的局面,道:“不去看看么?你的学生好像要招架不住了。”
童遥没兴趣跟他打太极,直接问:“你为什么能打开我的房间门。”
能打开房间的只有管家和房主本人,总不会这人又跑去管家那里劫了多余的房卡来。
朱辞镜却说:“你忘了关门。”
他神色笃定,不似作伪,童遥有那么一瞬间都被带偏了一下。
接着,他又想起另外的疑点。
“那个穿黄色披风的女人,她既然是外面来的,应该有常识。”
童遥直起身,一步步走到朱辞镜面前,“她最先到,又看见你和我们走在一起,为什么会相信你是原住民?”
从巴士下来的一行人明显是外来者。原住民,尤其是身份关键的原住民,不会用正常姿态和外来者混在一起。
他句句质问,神色仍旧淡然,只有朱辞镜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还是说,你在我们来之前就接了别的什么高权限任务,为此行动时被她看见,她才有了你是原住民的想法?”
说话间,那支圆珠笔被童遥捏着,笔尖指着朱辞镜的面门。
可不敢再胡说八道了,真玩脱童遥能当场跟他打起来。
“误会。”
朱辞镜坐正了,解释道:“那位女士有常识但不多,普通人都这样,所以她错认我是原住民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对吧?毕竟我还顶着庄园主人小舅子的身份牌。”
强词夺理。
他们都是经历过无数个异空间的人,谁又不知道身份牌没什么稀奇。
爱德华身上疑点重重,拿到和他相关联的身份当然是小概率事件。
那又怎么样?
还有人在校园背景的异空间里从头到尾不被允许离开没有椅子的课桌,站到累晕过去触碰规则死亡。
最后其他幸存者发现那个人的身份是一张和课桌配套的椅子。
算了。
有些话没必要放在现在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童遥这样想着,神色却不大好看,绷着脸推门出去,烦躁地高声骂了一句:“要吵滚出去吵。”
争执的人们短暂的静了一瞬,接着更加闹腾着往童遥旁边挤。
“有人杀人了!”
他们指向大块头肌肉男,“就是他,那个爆炸头被他捅死了!”
肌肉男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拳头,高声抗议:“证据呢?你们说杀了就是杀了,我找谁说理去?”
“出事之前就你在他房间,不是你是谁?”
“放屁,我在自己屋睡的好好的门都没出!”
“我明明看见你进了爆炸头房间!”
萧筱生怕这个时候被逮住,蹭着墙远离漩涡中心,小声质问朱辞镜:“你又惹他了?”
朱辞镜不爱听:“怎么说话呢,我们都是正常交流。”
得了吧。
几天看下来,自从这个男人出现,首席跟吃了枪药似的一点就炸,耐心和脾性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夹带着外人摸不透的关系还能把人惹到这个地步,萧筱决定离朱辞镜远点以保自己不被殃及池鱼。
朱辞镜心里不像嘴上说的那么淡定。
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童遥刚才是为什么突然晴转阴……好吧,这两天就没晴过。
有意无意露出的破绽有些多,童遥不吃装傻这套。
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把其他人打发走,挽回一点形象,就听见童遥冷冰冰的声音:“所以呢?”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有人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不关我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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