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和新娘,建造房屋,收获的麦田,奔跑的孩子和小狗……
再一睁眼。
天空湛蓝,鸟群飞过。
原来他已经从冬天走到了春天。
休的意志稍微清醒。
也就是这一刻,恢复生机的身体,第一次听到了水声。
他真的找到了水,不是幻觉。
濒死成为了真正的幻觉。
孤身一人成为了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休活过来,回到尘世。
溪水边除了有他这个刚获新生的人之外,还有一群野雁在嬉戏。
这是自然,人不在的地方,世界就由动物和植物统治。
但他注意到的,却是那几只格格不入的孤雁。
别的鸟都有家庭,朋友,爱人。
但它们无所适从地站在鸟群里。
没有家庭,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或者是有过家庭,失去家庭。
有过朋友,失去朋友。
有过爱人,失去爱人。
休喘了一口气,坐在溪边修整。
今天太阳很好,溪水也显得温暖。
他脱下鞋子,冻伤不愈的双脚肿胀冰蓝,创口处的血痂变成了黑色。
淋上溪水,忍耐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等待阳光和风的照顾,收拾好这一切后,还是要继续前行。
尽管离开的那一瞬间,休也犹豫过。
这块有着溪水和干草的土地,是不错的葬身之地。
但他还没死,便只能选择走下去,不是吗?
七十一天,休在树林里,遇见那一只野雁。
不是雁群。
它已经脱离了雁群,尽管它尝试融入,但它还是失败了,所以撞向了石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休跟从几只秃鹰爪中,争来了野雁一半的尸体,它死亡的时间不长,腐烂程度并不严重。
但休还是生了火,用利石简单处理了一下,在野外胡乱吃东西是很危险的,但空腹已久的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然而半夜,胃部传来强烈的不适感,还是让他将吃下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更严重的是,休开始发低烧。
他摘了一些认识的草药吃,但身体并没有恢复过来。
虚浮的脚步,每一次都在提醒他,他要倒在曙光乍现的黎明前夕了。
被他吃掉的孤雁,曾经觊觎过他的黄豹,被他所舍弃的谢默,过去的马戏团的同伴们,他这一世的父母和弟弟。
所有人,逐一地以灵魂的形态出现。
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死亡。
他要在这种盛大中死去。
八十二天的夜晚,奄奄一息的休躺在一个干燥的洞穴里,他已经有整整两天没有挪动过,自然也没有进食。
只是,等待着死亡。
外面的暴风雨飘进来,电闪雷鸣。
照亮了他的眼睛。
他即将熄灭的眼睛。
最终,只能死在这里了吗?
没有终点,没有结局的旅程,到底能对谁有所交代。
他自己吗?能够吗?
干枯的嘴唇,他有多久没有说过话了,没有和别人,甚至没有自己。
他的手还能动弹啊。
如果用意志支撑地话,它还能动弹啊。
如果他还有没能说出口的话。
晃动手指,黑白人偶站了起来。
也有生命。
荒野里的第一场戏。
也是他人生的绝唱。
……
黑色的人偶,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国家,受到了所有人热情的招待。
慢慢地,他满目苍夷的心被温暖的爱意所治愈。
他满怀感激,捧着一颗颤抖的心。
“今天我要迎娶这一位美丽的公主,我将成为她的丈夫,这个国家的国王,也是所有臣民的庇护者,我……”
说到这里,激动而喜悦的他愣住了。
“我……”
他想再说去,但是已经不能够。
冰凉的泪水先于语言落下。
他的心也被泪水浇灌,由温暖转为冰凉。
“不。”这是他沉默已久说出的第一个字
“不,我不是能某人的儿子,某人的兄长,某人的同伴,某人的丈夫,我不能忘了我最初的使命。”
白色人偶。
被无形力量抓走的白色人偶。
是他最重要的人。
黑色人偶扯去了他头顶的王冠,脱下了结婚的礼服,他向空旷寂寥的教堂外走去。
他要离开这一处温暖的所在。
他要回到冰冷中去。
“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她。”
“她?你说她被恶魔带走了,可是从来也没有人见过她,她真的存在吗?还是说,她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的妄想与执念。”
“就算是一个妄想,我也不会放弃的。更何况我相信她是存在的,如果她不存在,我将永远残缺下去,直至找到她为止,正是因为我相信自己是残缺的,所以我相信能补全我的另一半,一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就算你永远追寻,永远得不到?”
“至死方休,至死不休。”
他将追逐他虚无缥缈的理想,至死方休,至死不休。
黑色人偶,在别人的笑声和哭声中离去。
休也从洞穴走到了外面。
就这么借助这闪电一瞬的光。
将黑漆漆的世界,和自己都看见。
他闭眼眼睛,伸开双手,感受着大雨瓢泼,感受着身体体温的上涨。
执念,永不磨灭的执念。
是拽紧着他的那一根线,让他的身躯,不能够在此刻歇息,或者倒下。
执念,是最大的恶魔,阴魂不散的鬼魅,驱走了所有注视着他的人和物。
第九十日,休走到了川特里奇最西南方的小城,利希特城。
守城的士兵听说他是穿过荒野而来的,都非常吃惊,给了他一碗水喝。
是时,衣衫褴褛的他,身上也已经没了别的东西,只剩下卖艺用的黑白人偶。
进城前,再回头看。
荒野,依然是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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