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早上07:40,高三(2)班办公室。
蒋梅华正在望着学生的花名册发呆,就听到一声“报告。”
“进来。”她转过头,就看到语文课代表徐雨一边哭一把擦眼泪地走进来,“老师,丁一帆欺负我。”
蒋梅华不由皱起了眉头,她递给徐雨纸巾,“他怎么欺负你了,为什么欺负你,说清楚。”
徐雨便把事情经过讲了,早读时间,她正管着班上学生读书,但是那个丁一帆不仅不读书,还一直跟前面的李双成说话,她一直劝说,两个人还笑她,她回座位登记他们两个名字,丁一帆就冲过来把她本子撕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她是个告状鬼、小贱种。
听完徐雨的话,蒋梅华脸色更阴沉了,“我知道你,你先回去吧。”
“谢谢老师。”徐雨给老师鞠了个躬,抽泣着离开了。
蒋梅华看着手边厚厚的班级情况记录本,依然没有下定决心,但是上课铃响了。她必须进去了。
八点三十,她在心中默念这个时间,这就是最后的限期。
她起身,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当她的脚步声传入高三(2)班的教室,里面说话的声音瞬间平息下来。
大部分学生都赶紧端正坐姿,低眉顺眼,唯恐给蒋梅华抓到一点指摘的地方。
蒋梅华步上讲台,每一声脚步都如同死刑钟声的宣判。
她随手将本子丢到桌面上,声音不怒自威:“丁一帆,起立。”
从她进门就一直看着她的那个高瘦男生,不满地踢了一下桌子随即站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在教室里分外明显。
蒋梅华眉头紧皱:“丁一帆,你站就站,为什么要踢桌子?”
丁一帆也想问她,你骂就骂,打就打,为什么要来那套虚的,为什么要和他说教,还摆一副为他好的样子,明明她在整个班里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了,“不小心踢到的。”他的视线摇摆,就是不与蒋梅华对视。
“好好站着,你看看你像是什么样子!”蒋梅华在桌子上重重地锤了一下,以气势逼迫丁一帆妥协。
“……”丁一帆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勉强站得直了些。
“说吧,你和徐雨是怎么一会事,你为什么把人家弄哭。”
丁一帆恶狠狠地刮了左前方的徐雨一眼,可惜她没有回头,“她哭就哭,管我什么事情,今天没下雨,关我事了吗?”他扬起一抹笑容,跟他玩得好的哥们迅速会意,以笑容回应他。
站在讲台上的蒋梅华看着却觉得可恨,就是丁一帆带坏了那些原本还算听话的男生,她厉声道:“不关你事那关谁的事!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还没胆承认吗?”
“行啊我承认,是我弄哭了她又怎么样!谁叫她用那种眼神看我!”丁一帆仰着头回击道。
“她用什么眼神看你?”
把我视为人渣,垃圾的眼神。丁一帆冷哼了一声,“……我不想说。”
“她看了你一眼,你就可以撕她本子你就可以骂她了吗?”
这老师可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到底就是对他们差生有偏见,只喜欢那些成绩好的,听话的,丁一帆在心里想。“大不了赔她一个本子呗。”
“还有呢?”
丁一帆不耐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凳子,“都赔她了还不够吗?”
蒋梅华便挟迫着风走下来,站到丁一帆面前,她对这个长得比她高的孩子毫不害怕,直接动手撕掉了他桌子的一个本子。
“我也会赔给你,可以吗?”
丁一帆的怒气值瞬间就到达了顶峰,可是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只好强行笑道:“好啊,一本本子而已,我不在乎。”
蒋梅华对旁边的徐雨说:“他撕了你本子,还有呢?”
徐雨这时已经不哭了,只是红着眼回答道:“他还骂了我。”
蒋梅华则看向丁一帆,让他给一个交代。
可是丁一帆已经不会再退步了,“骂了就骂了,她就是该骂,谁让她多管闲事的!”
于是,蒋梅华喊他的名字,“丁一帆!那我说你也可以吗?”
“惹祸精!”
“小贱种!”
她每骂一声,丁一帆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你他妈给我闭嘴!”他怒吼道。
“怎么,你现在知道这些话难听了!你骂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呢,你怎么不想想别人听到这些话心里有多难过呢?快给徐雨道歉!”
“道你妈个歉!”丁一帆一脚把桌子踢倒,所有的书都滑到地上,吓了前面同学一大跳,也让蒋梅华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头质问道:“丁一帆!这就是你对老师说话的态度?”
“怎样?你是老师你就了不起啊?我呸……”
话未完,蒋梅华一把掌打在他的脸上,“欺负同学,不尊重老师,你读什么书,不想读给我回家!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被打得偏头的丁一帆的眼神愈发阴鸷,一时间对蒋梅华所有不爽全部涌上心头,一时新仇加上旧恨,愤怒彻底蒙蔽了他。
“愣着干嘛呢!说话啊,丁一帆,你听不到是不是?”蒋梅华自认自己已经在他身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
丁一帆回应她的是一句:“我**个逼!”然后扑上来直接连甩了她几个巴掌,“你个老妖婆,敢打我!我爸妈都不敢打我你知道吗?天天管我,骂我,我让你管!我让你骂!”
几近成年的男生力气巨大,打得蒋梅华连连败退,等她头发凌乱跌坐在讲台边时,还挨了丁一帆一脚,她听到了一些笑声,甚至还有一些掌声。
可当她抬起那双迷惘的双眼时,只看到全班同学默不作声,还有丁一帆的居高临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心愈发接近死一般的沉寂。
“把你电话给我,我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接我回去,这学校不待也罢!”丁一帆已经潇洒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指气颐人地对蒋梅华说。
蒋梅华却像是疯癫了祥林嫂似的,自顾自地耸着肩膀在笑,她扶着旁边的桌子起身,难得地看了一眼窗外的蓝天白云,还有对面教学楼的情况,每一间教室里都有一个老师,一个老师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将近五十个学生,镇压着他们。
老师并不是君主,不是皇帝。
老师是……看守野兽的人。如果她无法调教好野兽,她就会被野兽咬死。
蒋梅华拉上了窗帘,一扇窗户又一扇窗户的窗帘,然后有条不紊地关闭了前后门,然后看到墙壁上的始终指向八点三十。
学生们依然无动于衷。
她重新走上讲台,面对着那些学生,在昏暗的屋子里心里一时敞亮。
“同学们怎么看待老师呢?老师是一份什么样的职业呢?在场有同学想要成为老师吗?”她吐出一口血沫,有些凄凉地笑道:“在看我这样的情况后,”她特意去看一脸犹豫的徐雨,“徐雨,你是不是很失望,见到这么弱小的老师?老师竟然保护不了你,不能为你出头。”
“我当老师十年了,这十年间,我总结最有效的教学经验、最有效的管班经验,但是我还是失败了,肯定有学生会说,是我做得不够好,我可以做得更好,如果是你呢?你能做得更好吗?你愿意在老师这份行业上花费时间吗?”
“同学们知道塞林格有一本书叫做《麦田里的守望者》吗?主人公在结尾说,他将来要当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当有孩子在麦田里玩时,他就守在旁边,如果有孩子跑过来悬崖边,他就把他们抓回来。我曾经也想过要做一个麦田的守望者。”
“可是同学们啊,在麦田玩的孩子们很快乐,可是守望者却很累,他该怎么办呢?也许他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那些孩子们都掉到悬崖底下去算了,那时候麦田就是他一个人了,他再也不用照顾任何人了,只用照顾好他自己就行了。”
蒋梅华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产生异变,嘴角咧得更开了。
活到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人类是不可能简单地驯服野兽,除非她自己也变成野兽。
“老师!你……”有几个学生已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她摇摇头,将食指放在嘴边,“我已经不是你们的老师了,从这一刻开始,我将成为猎食者。”她很清楚,自己身后的八只脚有多么疯狂,交在一起像是磨合的刀刃一样。
学生们或吓得原地不动,或尝试跑向门窗,逃离这个噩梦。而她只需要轻轻挥舞,就可以在所有反抗她的学生身上留下狭长的血痕。
她还忘了一个,不,她是不会忘记的。
“丁一帆。”蒋梅华喊道,她已经不是靠自己在走路了,强而有力的鳌足会推着她前进,准确无误地来到丁一帆身边。
他的确很高大,可现在她更加庞大了,当她像捏死一只臭虫似的抓住惊慌的他时,他就显得脆弱渺小了,“放开我,怪物!听到没有!”
她叹息了一声:“可是怪物怎么会听懂你的话呢。”鳌刺硬生生扎入丁一帆桀骜不驯的眼睛里,将他的眼球挖了出来,留下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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