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将纸巾递给林欣欣，她将碎发捋到耳后，神情柔和眼中却带着一丝凌厉。
她想到了自己莫名听到的那一声猫叫声。难道，这里真的有人在暗中对其他人下黑手？
久德盯着西蒙尼包扎，在这个期间他一直挡在慧的面前。
像是有点不耐烦了，他皱眉粗声粗气道：“所以这人怎么办？也没死，干脆丢这里算了。我们还有任务要做啊！”
林欣欣不赞同地瞪着他：“这可是人命啊！别这么冷漠！”
久德冷笑：“你既然那么珍惜人命，为什么不把药剂拿出来给他用？”
这话让林欣欣眼前一亮说：“哦对哦！我居然没想到！”
见到受伤的人让她有些乱了阵脚，忘了自己身上带着又廉价又有效的黑塔科技修护药剂。
“……没关系，暂时不需要。”西蒙尼回头阻止了林欣欣拿出药剂，温声解释，“伤口的血已经暂时止住了，肯定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修护药剂会暴露我们的身份，反而会影响评分。”
正好这时候一直慢人一步的白以走了过来，西蒙尼余光瞥见，温声提出建议：
“正好我与这位先生住在同一层，我会负责把他送回房间的。几位可以先去16楼，我们之后汇合也不会耽误时间，大家觉得如何？”
思索片刻，慧缓缓点头：“……既然西蒙尼先生想这样做的话，那就请便吧。现在的情况与之前不同，单独行动请注意安全。”
“要帮忙搬吗？”林欣欣提议。
西蒙尼怀着谢意婉拒了，但还是架不住她的热心。林欣欣帮他把阿一抬进了电梯，目送他们离开才放下心。
她一回头却只看到了慧和久德，发出疑问的声音：“嗯？小白呢？”
由于白以很少说话，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又很低，她们谁都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起，白以从周围消失了。
几人正面面相觑着，就见一旁的防火门被推开，白以带着一阵微弱的血风从楼梯间里走了出来。
她的手上湿漉漉的，神色平常，漫不经心地抬头，雾霭般的灰瞳与慧琥珀色的眼眸有一瞬间的交汇。
慧表情紧绷，这让她看上去有几分不近人情。
她并不是对白以总是如此的散漫自由感到不满——虽然也有，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这个时间节点，不打一声招呼就单独行动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肯定的事情。
但理智告诉她，白以并不是随随便便行动的人。
撞上慧探究的目光，白以不假思索地微微摇头。
这却慧糊涂了。摇头？这是什么意思？
“噢小白，正找你呢！你去干啥了？”
林欣欣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两人的眼神交流，她迎上去好奇地问。
白以挠挠头，这让她的头发上也沾了点水珠：“只是确认了一点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这边解决了吗？”
久德依然是那副看谁都不顺眼的状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在你躲懒的时候早就解决了！都说了别擅自行动你怎么老跑别的地方去？别叫慧担心！”
白以现在心情说不上好，实在懒得搭理胡乱挑衅的人，连眼神都没给，更是让久德憋闷。
慧见白以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只能按下心中的烦闷，点头道：“人没事就好。走吧，我们去16楼。”
几人进入了另一架没人使用的电梯，用钥匙卡解锁了16楼的按钮。
伴随着按钮的亮起，电梯也开始缓缓上升。
白以忍不住叹了口气，惹来慧隐晦的一瞥。
她重新进了一趟楼梯间，也就是陈列着那具老头尸体的地方，就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在掀开死者的眼皮时，她看到充血的眼球摇摇欲坠，布满了无数细小的血孔，那绝非自然冲击下产生的伤口。
假如没有坠楼产生的凹陷，那简直就是魔鬼·窥视被波纹刺穿的模样。
就像这一次，阿一某个重点部位被轰爆得血肉模糊一样。
假如白以没有猜错的话，她们所杀的魔鬼，与留在执念空间里的“原住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或者，她还有更加恶劣的猜想。
表面上她们只是在杀死规则描述中的魔鬼，也因此毫无负罪之心。但实际上，她们所做的这一切，是在替执念之主杀死对方想要杀死的人。
她们杀死淫邪不久后，就遇到了阿一受害。那么老头遇害的时间恐怕也不是今天，而是昨晚。
昨夜她们杀死窥视后便各自在房间里休息了。唯独西蒙尼需要跨楼层回自己的房间。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他意外发现了遇害的老头。
之所以能那么确认是西蒙尼做的，主要还是因为前台那些被毁坏的电脑设备。
显示屏只是一个显示屏，电脑和鼠标也可以随时替换，要想破坏系统，只需要砸坏主机就可以。
——这是一个会使用电脑的人的正常的想法。
这几日接触下来，白以发现西蒙尼其实并不擅长使用电器设备。
这种不擅长和现代人的不擅长截然不同，更像是从未接触过此类事物，从头学起的陌生感。
正因此，他并不清楚破坏电脑的哪一部分才能阻止其运行，所以每一件设备都笨拙地破坏了。
而且，依靠波纹的力量，西蒙尼是可以完美做到在不同地方控制无机物的。
他的一番操作，就是为了让她们误以为是今早有人故意杀害了老头，这座楼里有另一个存在在暗中谋害住户。
至于目的……白以不好说。
从她的直觉上判断，西蒙尼就和慧一样，都有各自的隐瞒和私心，但不会因此影响其他人。
这件事情，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魔鬼与住户的生命息息相关，杀人的负罪感可能会影响其他人完成任务的积极性。
考虑到这一点，白以并不想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宣扬出去。
西蒙尼可能跟她有一样的想法，但这也只是乐观的猜测。
与西蒙尼相比，慧反而更好懂一些。毕竟慧和白以很相似，都有着超出寻常的掌控欲，也正因此两人会产生理念的碰撞——虽然主要是久德代为发言。
而西蒙尼这人，白以越是接触越是搞不明白。
他看上去对谁都很温和宽容友善，但白以一贯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与林欣欣纯粹的善意不同，他的和善更像是掩盖在暗流涌动之上的伪装。
……
这样一想，还是得找个时间和林欣欣通个气。
不过，能弄清萦绕在胸口的谜团，让她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白以不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也不了解执念之主与这些“魔鬼”之间的关系。对这座楼里的住户也没什么好的印象。
正因此，与小石村的情况不同，她无法与阿一或者是老头产生共情，顶多有那么一丝丝微不可计的怜悯。
所以这一切对她来说，真的只是“系统”分配给她的任务。
不过，假如是她无知无觉间的所作所为导致人失去了性命……这份压在心头的沉重感让她感到反胃。
比起夺取他人性命而感到难受，白以更不喜欢的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利用，她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叮！”
电梯抵达楼层的声响将白以从思绪中提了出来。
16楼一片宁静，走廊整洁干净，灯光明亮照着两扇门前的号码，而其中一间房的房主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
白以微不可见地吐出一口浊气，将杂念一并摒弃。
“1602……应该就是你们之前提过的有养猫的那户人家吧？”即使已经来过一次，慧还是仔细地打量着这一层，问道。
“对哦，真没想到所谓的宝藏居然会是房间的卡……”
“怎么感觉莫名有点紧张……”林欣欣小声嘀咕。
白以嘴比脑子先动一步：“不要紧张。”
引来林欣欣无语的一瞥，这种屁用没有的安慰说辞也就她说得出来了。
白以走到1602号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只能听到里面一片寂静。
她在门锁上刷卡，响起了滴的一声解锁提示音，按下门把手拉开了门。
入目是十分整洁的房间。明亮的阳光穿过米黄色的窗帘照射进来，让屋内温馨的装饰添了几分暖意。
天花板边缘的顶灯散发着光亮，空调扇源源不断地吹出带着凉意的风。显眼的猫窝和猫爬架伫立在柔软的单人沙发旁，自动投食的猫粮碗里还有半碗猫粮。
在背向窗户的墙壁方向摆放着一张木质的办公桌，电脑主机的电源键仍亮着，由于长时间没有动作电脑屏幕已经熄灭了。
一道人影趴在桌前，对于自家大门被人打开无动于衷，像是陷入沉睡般一动不动。
白以皱了皱眉，她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几步。
“小心些！”慧的声音在后边响起，但她没有理会的空闲。
桌上趴着的是一名穿着单薄睡衣、三十出头的女性。她伏倒的臂弯中有一团黑色的油光水亮的皮毛，虽然没有任何起伏的动静，但从外形上来看应该是一只黑猫。
女人侧脸向上，面色苍白，眼下有浓重的乌青，头发凌乱但也难掩她精致的五官，她的手边是一台屏幕朝上的手机。
白以试探着摸上她的脖子，是一片冰凉与平静。
她声音低了下去：
“……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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