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恼人的电话铃声在荫蔽的办公室内响起，大有种不被接起决不罢休的气势。炙热的太阳被挡在窗帘外，呼呼的冷风从空调口吹出，尽责得像一个沉默的守卫。
远处趴在桌上的人被不断响起的铃声吵醒，手肘微动，换个姿势似要继续睡下。
刺耳的铃声惊得人头痛。
“唔。”终究还是起身，揉着眼睛靠近另一张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红色的电话线和几根白色的数据线像细蛇一般交缠在一起。
“喂，请问是哪位？”
“………………”
“喂？喂？”对面一直无人说话，像是办公室内静默流动的空气。揉着眼睛的手放下，清醒了几分，“喂？您好，听得见我说话吗？”
仍旧是沉默，空气里似乎有粘稠的物质在蔓延，“咔嚓”挂了电话，桌边的人一脸莫名，扭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圆钟，两点三十二的午时，也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
正准备走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午睡，铃声忽然又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拳头攥紧，带着怒气接起电话，声音却是客气又温柔，“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呼…我来找你们……，呼…在哪里拿啊？”带着喘气声的尖利女声从话筒对面传来，闷热的潮气模糊着声线，听不清具体说着什么。
说什么玩意儿？心里疑惑着，还是客气答复道：“不好意思，法官和助理都去开会了，今天是星期五，如果您有事情要办理的话，可能需要下周再来了。”
“欸大姐！是你上午叫我来拿材料的啊！”对面登时不乐意了，湿热的怒意透过话筒喷洒而来，“你上午叫我来，说什么要亲自来拿，我都说了我上午有事来不了，下午打电话来，你这就忘啦！”
靠！我只是个实习生！你朝我输出有什么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为您刚刚没有说您是谁，刘律师是吧？”换了右手接着话筒，左手在桌子上翻找着，在订书机旁边终于找到一本卷宗，从授权委托书上找到了代理人名字。
“因为您上午说有事来不了，所以我已经通过平台给您电子送达了。您这会儿要是来拿的话，麻烦您到接待室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
“哦，麻烦你快点！这边实在是太热了。”好像身边也漫着一股闷热的潮气，带着怒意与委屈。“好的，好的，麻烦您稍微等会儿了。”
女生挂掉电话后，愤愤地搓了把脸。接着整理卷宗，从中间抽出几份材料，动作间不小心带出了一张纸掉在地上。
几条红色在白纸上蛇形蜿蜒，纠缠刺眼。打印机又坏了？随后捡起丢进了碎纸机里。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又响起，刺激着耳朵与神经。
女生不得不停下装订，放下订书机接起电话。“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
靠！又不说话！怎么今天尽是神经病！
“哟，怎么了这是？”李丰拿着笔记本随手关上门，走进来就看见付瞳带着怒气“咔嚓”挂下电话。
“没什么，有个代理人来拿材料。”付瞳摆摆手，“你们开完会了？”
李丰摇头，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纸张一边说：“没有。我只是下来拿东西，顺便喝口水，在上面坐久了腰都麻了。”
“哦。对了，打印机可能又坏了，李哥你要是得空了，可以看一下。”付瞳揣着一卷材料和一支笔往外走。“记得让那个代理人签字。”后面传来李丰的嘱咐。
付瞳随手关上门，“我晓得的。”
穿过几道玻璃门，刘律师正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用手里的文件袋扇风，两鬓微卷的几缕短发汗湿着贴在脸上。在门外吐两口气，挂上浅笑走进去，“刘律师，不好意思，刚才没听出来您的声音，这是您要的资料。”
刘春丽扯着粘在椅子上的裙子起身，腰上的几圈肉随着动作颤巍巍，白腻的脖颈上黏湿，晶亮的汗水滚落，“喂不是我说，你们可以直接把东西邮寄过来的，麻烦这跑上跑下的，这么热的天，你们不累我也累啊。”
“刘律师，上午已经给您发了电子送达，可能是因为平台的问题，所以现在还没有到您手上。”付瞳把手上的文件资料递过去，感觉像靠近了一座火山，炙热的温度混着水汽将空气都模糊了。
付瞳边挂着浅笑听着眼前律师的烦琐抱怨边拿过签完字的回证，刚来实习不到一个月，她已经粗浅学会如何对待当事人了，像此时一样，看似面上听着，其实在感慨李哥平时挣点窝囊费确实不容易。
“好了好了，我走了。这个材料交给谁来着？”刘春丽停下抱怨走到一半又转过头来。
“一楼的立案庭，出门右拐就是楼梯。”巴不得早点应付完代理人，紧着还提醒她从哪下去。
刘春丽走远，付瞳看着她背部浸透紫色裙子的汗渍，感觉拧一拧蒸干也够一盘菜了，决定今天下班就和死党蛐蛐这个黄毛。
回到办公室，发现李丰还在空调前的椅子上坐着。“诶，你还不上去开会？”付瞳随手把笔放在桌上，将手中的资料夹进卷宗里。
李丰闭眼靠在椅子上，“哇，你别提醒我这个事了，上面会议室的空调不知道怎么了，四台空调吹出来的风还没有屁大。”他手里比划着抱怨，“人又多，闷得要死，热得我快化了。”
付瞳拉开一点窗帘，被外面的阳光刺得眼睛一痛，连忙又扯上，“确实，今年夏天比去年的还热，能热死人。”
“刚刚那个代理人是谁啊？你这么生气。”李丰坐起来问道。
“是黎立明那个案子的代理律师，生气倒也不是因为她。刚刚有两通电话打来，问是谁，对面也都不说话。”付瞳坐下和李丰抱怨，手里翻看着卷宗。
“哦，那个外地的律师啊，这些当事人怎么尽请外地的律师，有时候沟通真的麻烦。”李丰挠挠头，也皱眉絮叨着。
付瞳一边看卷宗一边附和，“要是静姐在，可能也得骂了。静姐休假多久回来啊？”
“她请了一个星期，可能下周就回来吧。真好，我也想休假啊！”李丰说完起身，拿着笔记本准备回去开会，“可惜我也才来不久，还没有假可休。”
付瞳转头，期待地望着李丰，“李哥你和梁庭去开会，静姐也不在，今天下午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可以早点走吗？”
“可以啊，你们这些实习生妹妹又没有工资的，也别太卖力了，要是想早点走就走吧，反正都这个时候了，可能也不会有当事人再来了。”李丰在门口挥挥手里的笔记本，示意付瞳可以早点走。
“那好啊，我写完今天的实习日志就走。”付瞳比着OK的手势，李丰点点头关上办公室的门。
付瞳找出被埋在卷宗下的实习日志，又从桌上找着还能写出字的笔，“刚放在这的笔呢？”一边翻动，一边将桌上的卷宗整理放好。
终于从几张废纸下找出刚才放下的笔，黑色的笔身拿着滑腻腻的，“不是吧，那个女的手上也这么多汗？”摊开左手一看，手指上染着几道红色。
“什么鬼！”一把将笔丢远，急忙扯过几张纸擦手，过了一会儿，纸上满是黏腻的红色液体，搓搓手指，手上仍有黏腻液体的触感。
“叮铃铃--叮铃铃---”
靠！又来！付瞳将纸丢进垃圾篓里，向办公桌上的座机走去，靠近时匆忙间被缠扭在一起的电话线绊了一下，撑着桌子拿起话筒，“喂，您好，哪位？”
话筒对面仍旧是一片沉默，但这次细听却有一阵细微的水流声，缓缓蔓延，传到耳边。“喂？请问您找谁，有什么事吗？”付瞳再次耐心地发问。
水流声越来越大，同时屋里似乎也不知从哪窜进来几股热气，温度逐渐上升，夹着话筒瞟了一眼空调，对方依旧未出声。
付瞳一脸莫名地挂掉电话后朝角落里的空调走去，扶上出风口，贪凉调低的23°空调仍旧尽职尽责，但是屋里忽然就燥热了起来。
莫名打了个寒颤，看着不远处的红色座机，生怕又响起尖锐的铃声。
靠！写什么日志，下班！付瞳关上空调开始收拾挎包，快步走到门口，回头扫视了一圈，见未有遗落后关上了门。
时间缓缓流逝。
“叮铃铃--叮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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