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户缝隙溜进病房，斑驳的光影在白色的墙壁上跳动着不规则的舞蹈。
林镜坐在一张简单的木椅上，目光看似平静地注视着那堵墙，实际上心脏却紧张得声如擂鼓。
今天是他的出院评估日，此刻他的主治医生正坐在对面，那双透过眼镜片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正紧紧锁定在林镜身上。
张医生翻开了病历本，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林镜的信息。
眼前这名年轻的患者才25岁，却已经有19年的精神分裂病史，该患者的幻听症状非常严重，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生活。
但经过数周的观察与评估，张医生注意到，林镜的思维逻辑清晰连贯，语言表达精准流畅，更难得的是林镜并未表现出精神分裂症患者常见的情感淡漠、社会功能退化或是意志力衰退等症状，反而在与人交流时显得温和有礼，展现出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尤其值得一体的是，在长达十九年的病史里，林镜从未有过一次主动攻击他人或伤害自己的记录。
基于以上观察结果，张医生认为林镜已经达到了出院标准里的绝大多数要求，距离回归社会仅剩一步之遥。
张医生清了清嗓子后开口：“林镜，你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的恢复情况很好，但是我们还需要进行最后几项检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潜在的风险。”
林镜微微点头，他的面容苍白，仿佛月光洒在雪地上，气质纯净而幽寂。他眼下的两团乌青的黑眼圈，为他平添了几分衰败感，这抹病态的色泽让这个青年人显得易碎又坚韧。
“那让我们开始吧。”张医生温和地向他笑了笑。
林镜同样回以对方一个微笑，并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然而耳边——那些只有他才能听见的“朋友们”，正在用一种近乎刻薄的口吻去点评一切：
“今天早上食堂的麦香包简直就是一场灾难！那馅料的味道，就像是一个糖尿病人在摄入了成吨的糖后，其体内过剩的糖分通过泌尿系统排出，然后又被厨师拿去和面一样难吃。你说对不？”
今天早上吃的是香芋包，哪有什么麦香包？林镜下意识在心里搭话，随后，反应过来的他立马在心底默念：“无论接下来这些幻听说什么，我都必须当作没听见！”
张医生打开病历夹：“林镜，我了解到你的症状最近有所改善。你能告诉我，过去几周里，你有没有再经历幻听的现象？”
耳边的幻听仍在絮絮叨叨地吐槽着张医生的品味真差：圆形脸戴粗框的眼镜简直罪大恶极，最可恶的是，张医生居然还穿着粉色的美乐蒂内裤。
林镜的视线下意识看向张医生的臀部，对方穿着白大褂，林镜什么都没看见。
又……被幻听的话吸引了。林镜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作了次深呼吸。
“它们……已经减少了很多，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好了。”林镜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希望能让医生相信自己已经足够稳定。
然而，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一道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似乎在嘲讽着他的谎话。
“他还是想摆脱我们。”
“你为什么要和医生说谎呢？这对你自己的健康并不负责。”
“他好像不相信我们是鬼，以为我们是幻觉什么的。”
“你离开这里你要去那里呢？外面并不比精神病院安全，已经有好多人莫名其妙地死去了，你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医生。”
在那一瞬，多道喧嚣声浪如群鸭齐鸣，尖锐而混乱地在他的耳畔交织成一片。这纷扰嘈杂、尖锐无比的声响如同汹涌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林镜的心神，令他感到天旋地转。
林镜感觉自己在失去平衡，他猛地扶住桌沿，随即又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恢复正常。
“林镜，你似乎有些头晕，是不舒服吗？”张医生状似随意的询问，林镜却感觉自己正在接受审判。
“没、我有点冷，昨天晚上降温了，我可能着凉了。”林镜抿着唇笑，看起来就是个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又腼腆的学生。
这时，在那群吵吵嚷嚷的幻听中，出现了一个新的声线：“林镜，19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接纳我们呢？我们比你的父母陪伴你的时间还要长，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了，我们从来没有害过你，不是吗？”
“对啊，为什么不回应我们呢？”
“和我们说说话吧，好孤单，为什么不回应我们呢？”
“回应一句吧，19年了啊……”
幻听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张医生的声音，林镜死死地盯着张医生的嘴唇，却无法从对方不断张合的唇部变化中捕捉到一丝信息，他的耳朵同样陷入到困惑交织的空白中。
终于，在这一片混沌之中，一道清脆的“啪”声犹如晨钟暮鼓惊醒了林镜。
张医生已经合上了病例。
他忙看向张医生，隔着镜片，他看见了张医生眼中流露出的同情：“林镜，我觉得我们需要更多时间来调整你的治疗方案。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谈论出院的事情，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个打击，但我保证，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克服一切。”
失败了。
林镜慢慢放松了紧扣住木椅边缘的手，站起来离开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木屑。
张医生目送着年轻的病人离开办公室，瘦削的身影走到门口时，林镜忽然回过头：“张医生，我爸妈……有没有打来电话？”
“噢……有的，我告诉他你恢复得很快。”张医生低下头，收拾着桌面的文件。
撒谎。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医生甚至不敢看林镜的眼睛，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张医生只好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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