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那捧纯白的百合花束是第一天的天使长加百列给她的，他说这种花同她的名字很般配。
那位天使长很好，他容许她缠着第一天的灵问东问西。但是莉莉丝觉得，自己和百合花并不相配。
莉莉丝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那花太洁白，温柔得不似人间所出，莉莉丝想到了她的老师。
她决定把花献给她的老师。
去往第一天传送柱的路上，很多和莉莉丝有过交流的天使都和她打招呼。
她带着神的祝福，所以能走遍天国的每个角落，常常对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也不吝发问。大多数天使会较为耐心地回答她的疑问，少部分的比如拉结尔，则会比较不耐烦外加嘲讽。
但是莉莉丝并没觉得有多不愉快，尽管她敏锐地察觉到许多灵体会带着异样的眼光偷偷打量她。
对她抱以友好的，她会趁热打铁，以便学到更多东西；而对她加以轻视和嘲讽的，到了后面她也学会嘲讽回去。
对莉莉丝来说，能在天堂流连的时间是幸福的，幸福到让她忘记自己是个泥土做的人，还要回到那个泥土做的简陋屋子里，去陪伴那个泥土做的伴侣。
然而有一天，拉结尔告诉她：“知道为什么那些家伙都那样看着你么？我知道你能感受到。因为你的性格很像一位特殊的存在。”
他有些感慨地继续说：“怕不是你的创造者特意将你造成如此模样……”
“你不相信？那你可以去问问你亲爱的老师……有关他的事。”
莉莉丝抱紧那些百合花，花香扑鼻，追随气流逃逸开来。
她不希望自己是出于某种原因被刻意设计过的，然而事实是她并不能控制。但有一点她可以相信，那就是她的老师——她的缔造者不会有害于她。
莉莉丝想要知道一切，就如每次她想得到问题的答案那样迫切。
她停在熔柱旁寻找要通往其它天堂、也有空稍她一程的天使。艾拉基伯①注意到她，主动要带她通过传送柱。
他对这个经常到天国来的人类印象深刻。上次莉莉丝就对大地的神秘研究产生极大兴趣，让艾拉基伯给她讲述大地上有哪些特殊地带。
这让艾拉基伯感到欣慰，因为他也觉得地上王国是个充满奥妙的地方。
莉莉丝看到他很是惊喜，之前关于“红海”的讲解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但眼下去见阿撒兹勒这件事更为重要。
实际上，莉莉丝的好学和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她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几乎所有和她接触的灵都会对她有好感，尽管她最开始太过天真无畏，尽管她有时表达过于直接，尽管她其实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东西。
莉莉丝想知道很多，她想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她第一眼所看到的这种生命体，了解真正的力量和规则——但是这些对她的人类生活其实毫无用处，更加有可能的是，她也许一生都不会用上它们。
现在，这些灵们对人类未来的寿命并没有准确的概念，而莉莉丝的热情又如此惹人怜爱。
艾拉基伯将她带到了第三天。在深蓝的玫瑰花海中降落下来，莉莉丝还是没忍住问这位智天使：“我和他真的很像吗？”
风将莉莉丝长发的黑色和玫瑰的蓝搅在了一起，艾拉基伯愣住了。
莉莉丝比黑葡萄还要深的眼睛盯着他：“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真的很像吗？”
智天使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将她轻轻地从怀中放下来，轻柔又郑重地对她说：“不像的。莉莉丝，无论他们对你说了什么，你知道自己是谁。”接着将她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快去找阿撒兹勒殿下吧，他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莉莉丝边走几步边回头，艾拉基伯在花海中挥手向她告别，然后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她不觉得智天使说的是真心话。
莉莉丝继续抱着百合花，沿着梦幻色彩的街道，往围着白色曼陀罗的天使长宫殿走去。
这里的所有存在都把她当孩子，虽然她的确诞生没多久，但莉莉丝很聪明，她学得很快。而艾拉基伯的言辞只是在维护一个孩子的天真。
也许阿撒兹勒也觉得她应该成为一个孩子。莉莉丝看了看百合花，她对它们很满意。
她越走越快……直到朝宫殿跑了起来。
也许……是不一定。
她看到智天使桑杨沙从宫殿的方向出来，欢快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很奇怪，他看起来有些闪躲，快速飞走了。
“老师！看看我给你带了——”
莉莉丝停了下来，闭上了嘴。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是这里的天使长教她的：
“日安，米迦勒殿下。”
金色云团裹挟着的身影笑着看她：“是莉莉丝呀，又来找阿撒兹勒？”对方见她点了点头，又说：“很漂亮的百合。”
莉莉丝也笑着说：“不及您的万分之一。”
天国副君兀然沉默了。
她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很僵硬，很累。
在场的另外两位也觉得很累。
金灿灿的天使长盯着她，轻声说：“如此盛赞，过誉了。”
莉莉丝继续面带笑意，她是真的觉得这位天使长很漂亮，但也是真的害怕他。所以即使对他现在的状态很好奇，也不敢多问半句。
好在这种不自在的情况很快就要结束了，天国副君回归到他的正事，对第三天的天使长说：“有时间一起开个会吧，讨论一下伊甸园的问题。”末了，他顿了顿，嘱咐呆立着的黑发女人：“莉莉丝，以后都不要独自一人四处走动了，尤其不要到伊甸外——不要总想着出去。”
莉莉丝骤然心凉，看着那道身影回到云团中，在金光中瞬息间消失不见。
她松了一口气，朝她的老师奔去。秘书长阿纳尔带着桌上的文件告退，留下这里的空间给他们。
阿撒兹勒也放松下来，重新坐回办公椅上，招来一张软垫的椅子让她坐在一旁。
莉莉丝看了看百合花，它们依旧那样皎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是洗得最干净的那件。然后她才坐下，将花束献给自己的老师。
“这花就同您一般美而温柔。”她说。
阿撒兹勒忍不住笑了：“但是不及副君的万分之一是么？”
莉莉丝很尴尬，她捧着花顿时局促不安，进退两难。
但她的老师仍是接过了她的心意，双瞳在鲜花的映照下更显暖色：“这是加百列殿下给你的吧，他素来喜好这些。”然后又笑着看他的学生：“你就那么害怕米迦勒殿下？”
“有一点……”莉莉丝回避这个问题，转而抛出另一个疑问：“伊甸最近是要发生什么吗？”
阿撒兹勒收敛了笑意，低眸看了看百合花：“要找花瓶将它们装起来才行。”然后安慰莉莉丝：“有我们在，你无需担心此事。”
少女有些呆愣地盯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阿撒兹勒瞧着她这副模样，将桌上白色的羽毛笔放在金色的墨水瓶里，用能量把它们转变成一个白底金边的花瓶，然后将百合花安置在了里面。
果不其然，莉莉丝被它吸引了。她惊奇地摸着花瓶，抓着它晃了晃，感受到里边似乎有半瓶水。
她的老师看了一会儿她想要弄清瓶里是什么液体的举动，然后说：“聊聊你最近做的事吧，莉莉丝。”
黑发少女终于放弃折腾这个神奇的花瓶，安稳地坐回位子上：“前不久我很想了解大地，艾拉基伯给我讲了一个叫‘红海’的地方。”说着，她眼中闪着亮光：“虽然它名字叫‘海’，但却是一片红色的沙漠，真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她的老师微微皱眉，对她说：“‘红海’？那个地方很危险……你不能到那儿去。”
莉莉丝顿住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告诉我……它为什么会危险么？”
阿撒兹勒叹了口气：“那里是……”
他没有再往下说。就在那个时刻，他又想到了那位耀眼的撒拉弗。
?①《以诺书》中下界使者为首的之一，教授了人类解读大地的征兆。
写文好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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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莉莉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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