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地之内。
加百列正站在沙盘前，神色严肃的移动着上面的东西。水天使长的身上穿着副简单的铠甲，上面已经有了些尘土和血迹，显然战场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
当米迦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加百列立刻便若有所感的抬起头。
四目相对。
加百列在看到米迦勒脸色的瞬间，心中便是一沉。她马上就反应过来，米迦勒多半是已经知道了弥赛亚的事情。
她挥了挥手，让身旁的几名天使暂时退下。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米迦勒……”
加百列犹豫了一下，还是率先开了口，试图想解释什么。
米迦勒就像没听到一样，一步步的走到沙盘前，目光直接落在了加百列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只剩下一片漠然，冻得加百列心底发寒。
“弥赛亚。”米迦勒淡淡道，“我让他回第二天休息了。”
加百列的脸色瞬间就白了白，几乎要没挂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知道你会不满，你听我说，米迦勒。”
在对上那漠然的目光时，水天使长居然肉眼可见的迟疑了一下，“但那是父神亲自……”
“我知道，是父神亲自下的谕令。”
米迦勒并不是个情绪容易外露的天使，此时的态度，在和他共事了几十万年的加百列看来，就已经是暴怒了，她也免不得的心虚了一刹。
“所以，你就同意了。在你明知道一个毫无战场经验的天使，贸然介入战场可能带来什么后果的情况下，你还是同意了。”
被米迦勒一点余地不留的直接这么说，加百列神色有些难堪，她迎上米迦勒的目光，忍不住的呛了他一句。
“那是父神的意志！米迦勒，难道你要我违抗吗？我们是天使，存在的意义不就是遵从父神的一切？”
“遵从他的一切？”
米迦勒嗤笑了一声，天空色泽的眼眸里仿佛有风暴在酝酿，“用无数天使的性命去验证？加百列，你告诉我，如果因为弥赛亚导致了防线的崩溃，战士枉死，这责任，是你来担，还是你那至高无上的父神来担？”
“你！”
加百列被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对神的不敬激得浑身一颤，信仰被亵渎的愤怒瞬间压过了其他所有的情绪，“米迦勒！注意你的言辞！你怎么敢如此亵渎父神！我们的一切都是父神赐予的，忠诚于他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
“使命？”
“我的使命是守护天堂，是让我麾下的战士尽可能多地活着回去！”
他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天使，“而不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不知所谓的神谕就去牺牲他们！”
他盯着加百列，一字一句的说。
“我不需要忠于他。对我来说，我只要忠于天堂，忠于脚下这片土地和上面浴血奋战的生灵，就算对得起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加百列哑然失声，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仿佛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第一次真正的认识眼前这位共事了数万年的同僚。
“你……你疯了……”
加百列面色苍白的摇着头，看着米迦勒，“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没有父神，哪来的天堂？！没有父神，哪有你和我？！米迦勒，你这是背叛！”
“哈？背叛？”
米迦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容里是也不知道对着谁的讽刺，“如果清醒的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该守护的东西就是背叛，那我不介意真的背叛你的那位创世神一次！”
他看着加百列那副信仰崩塌没，痛心疾首的模样，连日来的压力联合着对局势的忧虑，雅威偏袒弥赛亚的不满，以及此刻对加百列的失望，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的冲垮了他的理智。
“加百列。”
米迦勒前面的几十万年可能都没有过这么和自己的同伴吵过架，“你睁开眼睛看清楚，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别他妈整天只知道把你的好父神挂在嘴边！”
“他现在做的事情，是在把天堂往绝路上推！而你还在帮他递刀子！你他妈就是个——”
米迦勒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但最后那个极其侮辱性的词汇，在触及加百列骤然煞白的脸庞时，还是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几乎从不骂女人，更别提用这样的词语去形容一位他曾经无比信赖的同僚。
“……”
加百列的身体晃了晃，嘴唇颤抖着，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天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双浅棕色的眼眸里，最深处却是一片茫然。
米迦勒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胸中的怒火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他突然觉得，他们的争吵其实毫无意义。
“算了，你自己想想吧，我先走了。”
米迦勒有些没劲，最后深深的看了加百列一眼，离开了。
……
米迦勒走后，加百列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在原地僵立了很久，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从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加百列殿下！不好了！”
一名天使浑身是血的踉跄着冲进来，“前线……前线顶不住了！我们左翼的防线已经被突破！人，人员死伤惨重！”
加百列一怔，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
“什么？！”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眼下的状况，也顾不上整理自己混乱的心绪，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的身影刹那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的冲出了驻地，径直扑向了战场的最前线。
……
圣浮里亚，离火殿。
米迦勒就像以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样，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正值战争的特殊时期，需要处理的事情也连带着翻了几倍，就连天天在自己宫殿当蜗牛的乌列尔都被抓出来加班了，米迦勒更是不例外。
然而，这种麻木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在他返回圣浮里亚处理公务不到半日，一份来自最前线的紧急战报，就被他的副官露娜一路小跑着送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
露娜满脸惨白的站在米迦勒的面前，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海蓝色眼睛中有些恍惚，“天堂之门……失守了。”
米迦勒猛地抬起头，一时竟无言。
露娜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地狱方面的攻势在短时间内骤然增强了数倍，前线防线全面崩溃，我军损失惨重。加百列殿下为了掩护主力后撤，亲自断后，身受重伤，目前已被拉斐尔殿下紧急接回了圣浮里亚救治，但情况很不乐观。”
“……”
米迦勒手中的羽毛笔，“咔嚓”一声，被他无意识中骤然发力，生生的折成了两截。
“还有其他消息吗？”
半晌，他才像是梦游一样的问。
露娜艰难的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的几乎和她那一头雪色的长发没什么区别。
“地狱的兵力几乎倾巢而出，但根据前线溃散下来的战士描述，除了玛门和萨麦尔，还是没有看到其他撒旦的身影。”
她顿了顿，“暂时可以确定，路西法陛下，并未现身。”
“路西法没有出现？”
米迦勒皱了皱眉，习惯性的眯眼。以路西法的性格和对此战的重视程度，他绝无可能不在关键时刻现身。
换个角度讲，路西法没有现身，地狱就敢这样把所有的精锐都压在一个点上，他们倚仗的是什么？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米迦勒的心头浮现。他将断裂的羽毛笔扔在桌上，站起身来。
“殿下？您现在过去？”
“嗯。”
米迦勒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记忆里加百列最后那张苍白失神的脸。
他骂她愚蠢没错，骂她被信仰蒙蔽双眼，他自认为自己也没错。可现在，也正是加百列为了掩护同袍，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米迦勒一时之间，竟然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理念相左没错，但他从未怀疑过加百列对天堂的爱，也因此——
他没继续往下面想。
此刻不是纠结个人恩怨的时候，纵然他们有再多的理念分歧，也都可以先放在一边。
加百列倒下了，前线崩溃，地狱大军正沿着被撕开的口子攻上了天堂。
天堂需要他，无数的天使需要他站出来，护住他们身后的家园。
……
天堂之门附近此刻已然沦为一片血腥的屠场。断壁残垣间萦绕着不散的黑暗力量，焦黑的土地上浸透了暗褐色的血液，残破的羽翼与断裂的兵刃随处可见。
被撕裂的缺口里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更多的恶魔和堕天使，与天使们厮杀在一起。
就在这一刻，天边骤然亮起一点极致的赤红。
那一点赤红极速的扩大，须臾之间便已到了眼前，就好似一颗陨星坠地一般，带着焚尽八荒的恐怖威力，轰然砸入了恶魔最密集的区域。
“轰——！！！”
灼热的气浪呈环形骤然爆发，将方圆百米内的低阶恶魔都刹那间直接汽化了，顺带着惨叫都给一笔勾销。
炽金的圣焰以落点为中心，踩在一具具黑暗生灵的尸身向四周急速的蔓延而开，所过之处，黑暗力量刹那消失的一干二净。
光芒散尽，便是米迦勒的身影，傲然屹立于战场的最中央。
啊，赶紧把第一卷天堂写完，才算正式开始正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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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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