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月之弦(9)

她抬起眼来,极力控制住声音里的震颤。

“妾说过,陛下不该立妾为后。吕底亚人本愿意与帝国结盟,可您却用个乐姬取代了他们的公主,这是对克罗伊斯莫大的侮辱。”

垂下头,声音轻了几分。

“国库空虚,陛下初登大宝,又要弹压朝廷权贵。如果陛下现在废黜妾,富饶的吕底亚不会再接济亚述的军需,远征军才能多些胜算。”

塞洛斯听妻子说完,默默望了她良久,神情莫测,目光暗含失望,终于幽幽开口。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她一头雾水,愣愣望着他。塞洛斯缓缓从书案上抓了把什么东西,低头睥睨着桑,嗓音嘶哑。

“我的玫瑰,看看我在你的行辕发现了什么?”

他打开紧握的手。

掌心里,是桑吩咐塔米埋好的药渣。

桑的呼吸乱了一瞬,瘫坐在地上。

“贱人。”

他一扬手,药渣碎块打在她长裙的前襟上,撒落一地。

“不想怀朕的孩子,信不信朕把你扔给外头那些人,让你怀上不知谁的野种?”

在达里奥斯军营那日的回忆涌入脑海,桑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双手发凉。恐惧如同藤蔓,在胸口和腹腔里肆无忌惮地滋生蔓延。

塞洛斯在烦躁的盛怒之下,丝毫没有注意到妻子的反应。他猛俯下身,大掌轻而易举环住桑的脖颈,唇边挂了个瘆人的笑。

“那些人……还有他们的狗和马。它们可从来没尝过皇后的滋味儿呢……”

泪水刺痛眼眶。桑脑子里像有一根弦绷断了。她匍匐在地,爬到塞洛斯脚下,抱住他的腿,连声哀求,长发凌乱垂散在地。

塞洛斯微微皱眉,没料到他气头上的话竟会造成妻子这样的反应。他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弯腰将踢喊挣扎的桑一把拎起,几步进了内帐,把她扔在军榻上。

桑双手被丝巾捆住,如困兽般奋力挣扎。但这些小打小闹对塞洛斯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一手轻松把她双手摁在头顶,另一手去剥她肩头的丝袍,然后用膝盖强行顶开了桑的双腿。

垂眸谛视哭喊的你,眼里是最后的忍耐。

“皇后就这么恨朕?背叛朕、服避子药…… 逃跑、连亲生女儿都忍心抛弃?”

桑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歇斯底里般哭喊挣扎。他更加躁怒,干脆用大掌压住她的嘴,眸光阴鸷,声音轻了三分。

“宝宝,我说过。你是我的人,到死都是。”

然后,开始的毫无预警。

桑还没做好准备,猛烈疼痛让她的呜咽一瞬失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口咬在了塞洛斯的虎口上。他剑眉深锁,依旧紧扣着她的脸颊,动作丝毫不缓。

军营那日的记忆山崩海啸般扑来,桑这次并没有被愉悦的浪潮袭卷,而是在疼痛和恐惧中度过了之后的一个小时。

发泄过后的男人心绪渐佳,随手用毯子将妻子裹好,发现她正侧身向内,低低抽噎着,纤瘦柔美的肩哭得一耸一耸的。他给她盖毯子的手一僵,似乎想拍抚拍抚她,但最终却什么也没做,收回手,起身披上外袍,走出了内帐。

刚在案前坐定,忽然听见帐外有人喧哗吵嚷着要见他。塞洛斯想到还在内帐休息的妻子,立刻吩咐手下把人带去别处问话,自己也跟了出去。

帐外的人是福柏。她一见塞洛斯就噗通跪了下来,抽泣着连连磕头。

“陛、陛下,有件事……婢子实、实在没法再、再隐瞒下去了!娘娘去年从您书房里抄走的那封信,根本不是她要带出宫的呀……”

———————————

塞洛斯一回到帐中就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只大木箱的最下方找到了那本《罗马故事汇》。

他颤抖着手捋过书页,终于在其中一页里找到了写满妻子笔迹的羊皮纸。

羊皮纸最上面写了 “C. Socii” 两个词。

C.,是他名字在拉丁语里的首个字母。Socii,是拉丁语里的 ‘盟友’。

按题目看,纸上其余的内容应该是他的盟友。

但并不是。名单里的人,大多是他私下列为政敌或有可能会支持达里奥斯的人,其他则包括达里奥斯身边的亲信。

难怪。难怪去年年底的时候,达里奥斯像疯了一样,自掘坟墓般地肃清他身边的支持者。他本以为达里奥斯只是蠢,原来却是他的小姑娘在帮他挑拨离间。

福柏适才的话在耳边乍响。

“娘娘她从来都是为了陛下和帝国啊!”

如果不是她故意让福柏诬陷,心甘情愿在地牢里被他摧折,达里奥斯怎么会相信那份名单?那些视奴隶为草芥的上层贵族怎么可能会抛弃达里奥斯,转而支持他?她牺牲自己的自由和尊严,只为让贵族们以为,他塞洛斯,终究和他们一样,残暴不仁,骄奢淫逸,以折磨他人为乐。

他的小姑娘,为了他和他的国家,非但甘愿冒险欺骗达里奥斯,更一直独自承受他的误解与怒火。

他太愚蠢了。

胸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了开来,对她的愧疚和疼惜掺杂在一股暖流里,溢满了脸颊。

他早该知道,她从来都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天下。

———————————

桑醒来时浑身都在痛,枕上一片湿凉。

帐里烛光摇曳,有人正坐在床边。

是塞洛斯。

桑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往床角缩去。

塞洛斯放下手中的军报,注意到妻子的动作,眼神一颤,沁出丝丝哀痛。

“桑……宝宝,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不该…… 无论如何都不该……”

他哽住,深遂的瞳孔沁着层薄光,看上去有些湿润,线条冷峻的脸也显出异样的柔软脆弱,唇边浮起哀伤的笑。

“我的玫瑰,你最终还是看错了人。我和达里奥斯那个人渣比,并没好到哪儿去。”

他铮的一声拔出随身的匕首,在妻子来得及躲闪之前抓住了她的手,将金柄硬塞进她手里。

“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说罢,垂下高贵的头,等待她的判决。

桑呆呆望了塞洛斯一会儿,余光终于瞥见了床头柜上红封面的书。她缓缓放下了匕首。

“陛下知道我为什么把羊皮纸夹在《罗马的卢克丽霞》那一页吗?”

她没等他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

“卢克丽霞在被国王幼子强.暴后自尽而亡,死前要求丈夫和父亲发誓为她复仇。她的死所引发的革命缔造了罗马共和国。

“我想,她或许不是为那可笑的贞洁而死,而是为自由而死的。为全罗马人的自由,为不受昏君和暴政胁迫的自由。

“陛下,我的每个选择也是为了自由。或许未必是我的自由,但一定是每个人、所有人的自由。

“所以,事情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陛下。

“一千次,一万次,千千万万次。无怨无悔。”

桑发现,塞洛斯碧眸中泪光滑落,晶莹剔透得像贝加尔湖春日的融冰。他忽然拿起匕首,一扬手,刺入了左肩。

桑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却被丈夫握住了双手。男人将匕首拔出,擦净,还刀入鞘。

“拿着它,我的小鸟。如果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你就用它,刺在这道伤往下三寸的地方。”

那里,是他的心脏。

黄金在她手里沉甸甸冷冰冰的。她把它收在怀里,从床头拿过纱布,为塞洛斯包扎。

“我相信,陛下会信守承诺的。”

好一会儿,二人都没再说话。桑专心替塞洛斯清理伤口,塞洛斯低头沉思。

“你会去哪儿呢,我的天使?”

这话来得突然,桑手上动作一顿,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陛下如果要找我的话,就去设拉子吧。无论陛下还愿不愿见我,我都会在那儿等着陛下凯旋的消息。”

临别,桑将早就缝制好的那套锁子甲折叠整齐,放在了塞洛斯的床头。肩甲和臂甲之间绣着的殷红罂粟花依稀可见。

“等陛下凯旋还朝,可否……好好照顾艾莉亚…… 告诉她,她母亲爱她……”

桑话音未落,忽然被塞洛斯紧拥入怀,感到颈间渐渐一片湿濡。

“她也爱她母亲。她父亲也是,很爱很爱她母亲。”

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有,女主的两封信其实是有不同作用的。夹在书里的第一封是一道离间计,为了让达里奥斯自掘坟墓,众叛亲离。给福柏的第二封信是一道苦肉计,一石三鸟。一、让达里奥斯相信第一封信的内容。二、让贵族和大臣们觉得塞卢斯是和他们一路的人(像塞卢斯这样思想理念太超前的人,往往会被同时代的有权人打成异类,直到他能掌权并改变他人的想法)。三、让塞卢斯彻底厌弃她,去和一个公主或贵女联姻。女主始终认为,这才是他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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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新月之弦(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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