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渎圣(一)

奥罗拉第一次去圣墓里找阿斯特丽德的那个夜晚,下了很大的雨。

那雨来势汹汹,骤然落在屋顶上时,如爆烈的鼓点,愤怒的铁骑,震得人耳鸣阵阵,灵魂出窍。奥罗拉闯入雨幕中不过瞬息,里里外外便被淋了个透彻,被雨打风吹的橘色灯光摇曳着笼在她贴着皮肤的黑色丝绸睡衣上,缠在她不断滴落水珠的浅金色发丝上,融在她泛起雾气的紫罗兰色眼眸里……

她像个痴狂的幽灵,不管不顾地向目的地狂飙,浮云闪电一般飘移。甚至比幽灵还狼狈,笨拙,任逆流的狂风割疼脸颊,赤着脚卷起一路冰凉刺骨的水花。

几乎是在到达圣墓墙外的那一刻,熄灯就寝的钟声响起。

她本应感到惊慌,后悔,但此刻,她却只有快意,还有某些莫名的释然。

都已经这样了,她更不在乎钻狗洞偷爬进墓园——狗,比很多人可爱多了,死人,也比很多活人可爱多了。再说,这个洞也是她的杰作,而墓园里,有她的好归宿。

如此糟糕的天气,守墓人都躲在屋内避雨,泥土也被冲刷得十分松软,倒方便了她,十分顺畅地摸到了圣殿为她的小灵狐准备的棺材,悄悄地拨开上面的土,掀开盖子,默默地躺进去,一气呵成。

躺在铺着莲花丝软垫的开阔空间里,嗅着名贵的防腐香料,奥罗拉再一次对自己的特权有了清晰的实感——虽是仓促间给她的灵兽准备的棺材,但也是普通人攒一辈子也未必能有的排面。

感应到她的气息,阿斯特丽德第一反应是转过身去,低低地冷哼一声。

“原来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

随即,她意识到不太对。

冰冷的雨珠,潮湿的雾气,混着眼泪、泥土的味道,无声,但迅猛地朝她袭来。

身后熟悉的柔软身体,紧紧地环抱住她,呢喃耳语,萦绕耳侧,缥缈娇柔,如同梦呓,如同撒娇,落在她心上,却似爆裂的鼓点。

“亲爱的,你能不能……彻底把我变成怪物?”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躁动,茫然,怜惜,愤怒……种种矛盾的情绪同时炸开,让阿斯特丽德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奥罗拉。

她僵着身体,想严肃地推开她,又想转过身去压住她,内心挣扎之际,奥罗拉已翻过身来,按着她的肩膀,贴着她的额头,望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

“我是认真的。”

“我想明白了,执着于神圣的血统,根本毫无意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一眼撞进奥罗拉沉静如古井深海的目光,阿斯特丽德却像风暴来临前的水手般,心脏因不安而猛烈跳动。

她明明一直在等她这句话,一直期待把她从神坛拉下来……改造成只能依赖她,只能属于她的怪物。

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个期待已久的时刻来临时,她却一点也不高兴?

她在水晶球里看到了一切。

进入圣墓以前,她在奥罗拉身上做过标记,只要她想,就能通过奥罗拉的视角,看到她身边发生的事。

她知道,奥罗拉接连遭受打击后,现在一定是陷入了自厌……觉得自己只能靠着美色和特权行动,是个不堪的废物。

如今正是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可她却不想那么做。

奥罗拉现在不清醒,如果她中途后悔了……一想到她会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自己,阿斯特丽德就觉得血液逆流,难以忍受。

她想安慰她,可是出口的却是:

“别任性了,这时候增加自己的魔性,你是赶着去死?你想被当成污染源抓起来?!”

“你就这么想替你的朋友出头么?哪怕去向恶心的男人示好,哪怕自己会被当成最大的罪人,哪怕自己承担所有的刑罚……也要去逞这个能?!”

“你把我当成什么……你考虑过我心情么?!”

话一出口,阿斯特丽德自己先愣住了,羞恼之意后知后觉地漫上来,染红了脸颊。

再怎么不想承认也没用了。

她在嫉妒……无法自控地,嫉妒每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地被奥罗拉在意的人。

不管是真心的在意还是虚假的在意。

这反应,勾起了奥罗拉毫不掩饰的,得意的笑。

像一只恃宠而骄的猫,对着猫奴耀武扬威。

然后,奥罗拉稍稍昂起头,和阿斯特丽德保持一点距离,抓起她不知道要往哪儿放的手,放到自己心口。

那里也和她一样……心跳混乱而猛烈。

可奥罗拉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奥罗拉那散乱粘连,还沾着雨珠的发丝,落在她脖颈,被水雾浸得更软更亮的长睫毛,随着美丽的大眼一张一合,无声地,剧烈地荡着她的心潮。

那双被暴雨泡了太久,依然冰凉,轻颤的手,拖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一片寂静中的躁响处。

“我相信你,你不会让我受欺负。”

“这里……”

她的手偏移少许,带着她,在自己心口左上方某处轻轻摩挲。

“我能感觉到……当我有危险的时候,这里就会发热。”

“你以前也偷偷做过这样的事……你一直在默默守护我,我知道。”

……阿斯特丽德知道她在偷换概念。

她也知道,她没有奥罗拉说得那么无私。

魔女的标记可以守护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那是她力量的附着,也是她情绪的投射,发热……不只是在担心对方时才会。

嫉妒时也会。

怀疑时也会。

想完全控制她,占有她,让她无法再对别人展露魅力时,也会。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既然奥罗拉乐意把她说得那么好,她就乐意配合。

至少这证明她已经离不开自己……就算自欺欺人,也想牢牢地抓住自己。

而自己,也不该再忍耐,不该再犹豫了。

2024.5.28

我真的很喜欢把感情戏安排在幽暗禁地,预想中的重头戏,一是棺材内,一是忏悔室(祈祷室)。但是无论多喜欢,只要写感情戏我就会平等地卡文……

2024.6.2

又没写完,下次一定!

当章鱼触手流行的时候,我依然执着地偏爱古早藤蔓触手……

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阿斯特丽德是个嘴硬心软,很有神性的魔女,虽然中途我一度觉得这个人设好难写,又不符合大众对魔女攻的预期,想着干脆改成偏执霸总算了……但还是决定坚守初心。如果她真的是个为了自己的**不择手段的人,奥罗拉爱上她,也算是人设崩了,一个对黑暗现实感到痛苦的人,一个追求纯爱的理想主义者,怎么会爱一个更阴暗的人呢?她只会被温暖明亮的灵魂吸引,也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支撑她在“堕落会更轻松”的环境中,不彻底魔化。

2024.6.9

垃圾审核锁我四次……分两次发试试能不能换个不灭人欲的审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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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渎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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