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刑之日如约而至。
那一天，太阳刚升起，一脸阴沉的大主教和四周金光闪闪“日神之眼”，早已驻扎在了日神殿，一起瞪着被缚在铁架上的圣女们。
在铁架的两侧，来自各国，荣获过教皇所颁勋章的五十位教区代表，以德高望重的大慈善家，虔诚传道的模范信徒之名，穿着于他们而言十分朴素的白色加绒细麻长袍，列席于一尘不染的白玉桌椅。
当殷勤的牧师们给最后一位坐定的代表的水晶杯里倒上他满意的饮品时，接收到大主教眼神示意的代理副主教科尼·埃尔，努力压下初次参与大场面直播时嘴角的兴奋，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翻开记录簿，一板一眼地开始对被缚的圣女们发威。
“安娜·利科，根据主教殿的严密调查，你早在一年前就有了被邪灵附身的迹象！你在圣殿藏书阁所借阅的《论圣徒的品格》这本书上画了大逆不道之物，这便是最好的证据！一只独眼乌鸦！这可是夜魔的爱宠，如若不是受到邪恶的蛊惑，你怎敢！……虽然你很快将它擦去，可是敏锐的巡查者及时记录了这一不寻常的举动……要知道，任何背叛日神之举都无法逃脱圣殿的监察……”
“芙萝拉·弗洛洛……半年前，被同住的圣徒发现对着床底自言自语！五个月前，被巡查嬷嬷发现在衣柜里违规养花！圣殿禁止在自然课外私自接触植物种子，那你的花种是从哪儿来的呢？……显然，这是你与恶魔的交易！代价就是让祂占据你的身体！……”
“希思·兰德，你的体能原本在同辈中出类拔萃，自从四个月前私自用绘画涂料将发尾染成蓝色，身体便迅速衰退了下去！……你开始频繁地咳嗽、流泪、手抖、打喷嚏……甚至在温暖的室内也控制不住……即便洗掉了那可疑的染料，你也洗不掉你勾结邪灵的证据……共有三名园丁，两名洗衣妇指证，看到你躲在角落发病，却拒绝就医治疗，毫无疑问，你定是患上了见不得光的邪病……”……
代理副主教起先还用眼角余光仔细注意着圣女们的反应，见她们都低着头，一副隐忍样子，也就更加放心了，语速不由得快了起来。
“西尔维亚·戈雅，你的罪过比她们更重！身为科学家之女，你竟公然在圣殿传播毫不严谨，荒诞无稽的笑话，败坏圣徒的心智。七名导师反映你毁了他们神圣的课堂……你还在雕塑课上捏了猎枪和炸弹，这种充满攻击性的倾向，绝非圣女应有！……你还在熄灯后擅自爬上屋顶，跳着癫狂的，恐怖的舞蹈！就是在跟你亲近之后，原本循规蹈矩的圣徒，也染上了这种诡异的习惯！”
“你就是污染的最初传递者！就因为你的荒唐、脆弱，就因为你轻易被恶魔邪灵诱惑，才让身边的人都受到牵连，被夺去体力，夺去神智，才扰乱了关乎一年运势的新年祈福，带来了莫大的混乱！……念你也是受害者，还是初犯，这次只打五十鞭略示惩戒……”
“普莉希拉·加纳利，我们本以为你是个循规蹈矩，操行优异，全无污点的圣徒，谁知——这一切都是你的伪装！”
“私藏无耻的，肮脏的违禁品，而且数量不菲，这可是——”
一位教区代表站起身来，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普莉希拉窘迫羞愤的脸和发育良好的身体，语气间是掩饰不住的玩味和猎奇。
“是什么样的违禁品？有多肮脏？请详细说说——毕竟这是很严肃的审判——”
终于按捺不住的西尔维亚，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
“反正比你干净多了。”
“圣殿真是荒唐，比粪车都脏的东西还好意思审判别人？”
被攻击的代表先是一愣，继而颤抖着圆润的手，尖声怒骂。
“你怎么敢，你这个——”
一直沉默的大主教终于开口，阻断了他在“日神之眼”镜头下失态的倾向。
“西尔维亚，当着日神神像与日神之眼，拒不认错，出言不逊，扰乱秩序，罪上加罪，再加五鞭。”
被气昏头的代表猛然想起，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可是都暴露在镜头下。此时，数十个皈依日神的国家，都有不少人在守着自己的屏幕，盯着他。
他只好强忍怒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他能忍，西尔维亚可不能。
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当着“日神之眼”，她实在无法继续放任自己重要的人被无下限地诋毁，侮辱。
不管有没有错，有什么错，她们都不该被这么对待！
普莉希拉担忧地看着她，对她拼命摇头，使眼色，让她别多话。
她把心一横，不去看她。
她抬头望向大主教，怒极反笑。
“多米尼克大主教，您曾经教导我们，世上最肮脏之物，莫过于充满谎言与恶意的灵魂。信仰光明者，务必时刻以还原真理为己任。所以现在，我听从教诲，要说些真话。”
“早在我们在祈福之地晕倒之前，圣殿就已经出过很多怪事了：珍贵标本失窃，皇子无故梦游，副主教突发恶疾，影像石殿起火……就连您自己负责协理的秋分祭，也出现了未登记过的义卖拍品。”
“无论怎么看，怎么想，都是圣殿把污染传给了我们，而不是我们污染了圣殿吧？”
“退一万步说，因为身体不堪重负而退学的圣徒，每年都有不少，我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饱经考验的强者了。这样的我们，还会在祈福时集体晕倒，肯定是圣殿选的祈福地点和用品，本来就有大问题啊！”
代理副主教脸色一变：
“放肆！你简直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你竟然说污染源是——”
多米尼克淡淡地打断了他。
“当堂申辩是我们赋予每个犯错者的自由权利。”
“西尔维亚，你口齿伶俐，可惜没有证据。无证造谣，也是犯罪。但你还没造成什么损害，这次只加罚五鞭，略示惩戒。”
“现在，接受你的六十鞭处罚吧。”
说着，他扬起手中的刺鞭，冷漠地朝着咬牙切齿的西尔维亚挥去。
“不！……都是我的错！”
“不！……她可没说错！”
在普莉希拉的痛呼中，忽然混进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属于奥罗拉的，无比坚定的声音。
多米尼克平静无波的眼神，出现了一丝裂隙。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向奥罗拉。
“你不该出现在这，出去。”
奥罗拉知道，他一定很奇怪，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当担架上的副主教多米安被人抬着过来时，他用嘶哑但笃定的声音大喊道：
“她当然该！她必须纠正你这可怕的错误！圣殿是大家的圣殿，不能被你毁了！”
“作为副主教，我也有责任在你走偏时，把你引回正道！”
奥罗拉目前很满意多米安的表现。
蠢货有蠢货的好处，轻易就被暗示，轻易就被控制，还以为自己在为自己发声。
对着日神之眼，她一脸凛然地开口道：
“没错，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一切怪事都不是邪灵作祟，而是——神罚！”
“是圣殿的不称职，招来了神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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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逆转审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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